明沉呆呆的用手摩梭着那个印章的图案。
刻痕有些磨损,想必这便是是两年前辰老爷仿制的那一块。
倘若不是,这块也一定与辰老爷仿造的那枚印章有关。
林月娘见明沉蹲的有些久了,便问了句:“怎么了,这位,嗯,姑娘,你是脚扭了吗?”
明沉慌忙将摔成两半的木钗强行合在一起,但合不上。
明沉只能慢慢站起来,将被摔断的地方掩藏在自己的手心里。
明沉垂头,讪讪道:“那个,林月娘,我方才不小心将一个木簪摔坏了。不如,我赔你钱,你将这坏了的木钗卖给我吧?”
林月娘粗粗瞥了一眼明沉手里的木钗,见只是一根寻常木钗,还是她往日里最看不上的那种。
于是,林月娘面上的面上更是尽显温柔之气:“这个啊,不值什么钱?你要,就拿去吧。银子,你看着给。”
明沉激动的声音都要发颤:“那就多谢林姑娘啦。”
明沉快速将那支木簪子藏进了衣袖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明沉之前为了找这一枚印章,不知跑了多少地方,做了多少伪装,然后与人套话。
而今,印章就在手里,只要付些许银子,便能得到。
明沉从腰带里掏出她最后的一个小银元,放到林月娘手中。
没错,是最后一个小银元。
明沉如今剩下来的就只有些许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外加一些零零碎碎的铜板了。
林月娘看着明沉交到她手里的小银元,满意的笑了。
一支破旧木钗换一个小银元,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旁的燕惊寻看到明沉为了这一支寻常木钗,花了一个小银元。
而明沉有一副很是激动的模样,他疑惑不解的回想了方才那支木钗。
但那支木钗无论是从材质、工艺、雕工来看都稍逊一筹。可他知道明沉不会做无用之事。
而且眼下明沉应该还挺穷的,方才她连槛露楼里定的包厢的钱都想着能不能报销,可见应该更不会随意乱花钱了。
所以,这支看似寻常的木簪,一定有它的独到之处。
明沉花钱买下了这支木簪,便想赶快溜回客栈去,以免惹是生非。
明沉看一眼燕惊寻,燕惊寻刚好也在看着她。
明沉顿时慌张的低下头去,她轻声对林月娘说道:“那个,林姑娘,我们几个就先不在这儿多加叨扰了。你好好休息,傍晚将至,你也要记得多用些晚膳。”
林月娘轻笑一声:“好,我记得了。慢走啊。”
明沉朝门口走去,她回头看看琉月和燕惊寻。
燕惊寻跟着明沉出来了,而琉月还似笑非笑的倚靠在窗边的墙壁上。
明沉打开了房门,她回首对着琉月说道:“那个,你不走吗?”
琉月摆手:“当然不,我难得有兴致出来一次,自然要玩个尽兴。你们就先走吧,我还有些话要与月娘子好好谈谈。”
明沉闻言,便把门关上了。
琉月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直至再听不到,才坐在了林月娘方才坐过的那个藤椅上。
林月娘见琉月坐在自己的宽大藤椅上,而且居然还留在这里讨人嫌。
她心下暗气,只能选了把竹椅坐下。
琉月方坐定,便一脸兴味的看着林月娘:“月娘子,我看辰府四少爷这段时间三天两头便来找你,你当真喜欢那位辰府四少爷吗?
林月娘毫不迟疑:“檀郎人温柔,又是难得的世家公子,生了一副好皮相,我想没有姑娘家会不喜欢的。”
琉月嗤笑一声:“哦?那你是看上辰府的万贯家财了。”
林月娘被说中了心思,她佯装委屈。
只见,她面上的眼泪从眼角缓缓垂下。
泪珠顺着她的脸庞滚落,一颗颗晶莹剔透。
而林月娘习惯性的半抬下颌,显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是楚楚可怜。
琉月饶有兴味的看着林月娘落泪,目不转睛的看着,心里却丝毫不为所动。
林月娘见琉月毫无反应的木头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看着琉月的一张笑脸,一向收放自如的眼泪也不听她的使唤,她的眼泪也不掉了。
林月娘掏出袖子里的素白绢帕,抹去脸上的泪珠。
琉月两只手合在一起,鼓起掌来。
“月娘子,你可是真厉害。只可惜我不是什么男人,我可不吃你眼泪那一套,更不会像男子一样对你心生怜惜。”
林月娘的眼里尽是恼意,她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
她气愤的脱口直言:“琉月,我敬你是前辈,三番几次谦让你,可你不但不领情,还恶语重伤我。你不要因为自己喜欢万贯家财,便觉得我也这样。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真是小人行径!”
琉月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恼羞成怒啦,我说的可是句无虚言。你若不喜欢钱财,为何连辰府四少爷送你的一箱子妆奁盒里的金簪都要偷偷拿几个去变卖呢?你可不要跟我说,妆奁盒里本就是这样的。你就是说了,我也不会信的。”
林月娘心里忐忑,言语上却仍在狡辩:“这妆奁盒是送给我的,那我想怎么做都是我的事。况且,你爱信不信,我收到这个妆奁箱后,这才是第二次打开。”
琉月瞥了林月娘一眼,忍不住走上前来,摸了摸林月娘的下颌。
“月娘子,你说为什么生了相像的脸的两个人,居然会如此不同?”
林月娘还未说话,琉月又淡淡道:“月娘子,你的喜欢要真能像你表现的那么长久,就好了。还有,若你是看重了钱财,千万记得,辰家里头如今可乱的很呢,清闲方得自在,你又何必非要去淌那处浑水呢?”
林月娘眼神复杂,好久才说:“彼之剧毒,我之蜜糖。为了檀郎,付出再多,我都甘之如饴。”
琉月笑出了声:“算了,不听劝的人,始终不听劝。以后的路,你自己好自为之。”
语毕,琉月便从藤椅上起身,出了门。
门口有风传来,而后是一声轰响,门关上了。
房间里,林月娘撩起袖子的袖口处,她白腻的纤纤玉手抚过手腕上带着的绿翡翠镯子。
她喃喃自语:“我怎么会错呢?我当然不会错。而且,我也从来没有错过。也正是因为我步步谋划,我才能过上如今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不,这还不够。娘亲啊,你那么懦弱,不敢回明家争位份。你唯一做的正确的事,便是给了女儿一张好脸蛋。你放心,我可不会像你那样,我要一切都尽在我手中。命运生来就对我不公,别人不给我的东西,我便是抢也要抢到。”
林月娘眼里尽是野心,她不曾看到自己那张因无穷尽的欲望而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扭曲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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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头,蝉鸣细语。
明沉和燕惊寻正坐在逐风客栈的大堂里吃饭。
明沉等到小厮将他们点的饭菜都上齐之后,便再也忍不住脸上的激动了。
她戳了戳燕惊寻的肩膀,燕惊寻抬头看着她。
明沉得意的冲燕惊寻笑了笑:“严捕头,我方才真是发现了一个好东西。还好方才没直接回去,去二楼看了看。不然为这事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还要花费多少精力去寻它。你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燕惊寻听到明沉说二楼,第一反应便是她所说的那个好东西,怕不是与那支破木簪有关吧。
他不想猜,随意道:“木簪吗?”
明沉飞快的翻了个白眼:“嗯,你说的一半对,一半不对。这可不仅仅是个木簪,你且仔细瞧瞧。”
明沉迅速的从衣袖里拿出那支木簪,递给燕惊寻。
燕惊寻看到这是一个摔碎的木簪,更是惊讶。
直到他也看见了,连着木簪簪身的那一大半上刻着的“九音”字样。
燕惊寻凑近闻了一下断裂处那写着“九音”字样的地方,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
但用手一摸,还是能感觉到凹陷字样里嵌进的一些细碎粉末。
如果嵌进去的是香粉,那这只簪子就是印章无疑。
燕惊寻将木簪又放回明沉手里:“这个东西,你还是收起来吧。”
明沉颔首:“这还用说,这可是个重要的物证。我定然会放好的。不过,这个辰老爷也是真有两把刷子。竟然把印章的形状做成一支木簪。用完之后,再用同一块木头做成簪头,找些特殊的黏剂将簪头紧紧贴在印章上。我还真应该庆幸自己手抖了一下,让这枚木簪摔在了地上。不然,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燕惊寻默默的看着明沉眉飞色舞的神态。
明沉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哎,严捕头,你说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得找账本啦。等等,我差点忘了,那个我们还得去调查王姐的死因呢。这件事真是太诡异了,一个人忽然就离奇死亡。”
明沉猛地一拍桌:“严捕头,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肯定是有人早就给王姐下了毒,然后刚好就在今天毒发了。不过,这也太巧了吧。”
燕惊寻提醒道:“世上最多的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别人可不知道我们两个今天会去槛露楼查案。”
明沉不太懂燕惊寻的意思,她烦躁的一下一下的打着响指。
燕惊寻见她没听明白,又补充道:“只有云水居里的几个伶人刚好知道我们要找王姐问话。”
这一语石破天惊,明沉秒懂:“我知道你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