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明月星辰,注视着地上惨剧发生,火光通明,把半壁夜空染上血红,道道浓烟冲天而起。
青阳镇的房子多用木头建筑,此时飞扈将军呼啸,祝融肆虐播乱,屋顶沾染上一道道烈焰,噼里啪啦燃烧,火球横飞,砰砰溅射。
木材仓库、木匠铺子、粮油铺子、衣服铺子这些堆放易燃货物的店家,被火海吞噬,不时传来坍塌爆炸声响,灼热气流将各式货物冲起,在空中炸裂,让火势蔓延开来。偏偏今晚风吹得紧,呼啸耳边。
白的、灰的、黑的浓烟滚滚吹来,把人熏得头晕脑胀,咳嗽连连,胸闷气喘。
逆着人流往东边出发,陈慕凡难以穿行其中。
大街上到处是恐慌的人群,衙役们已经冲往东边的河岸,抵挡山匪进来,没有人维持秩序,只能靠人们自发行动。
惊慌失措的镇民,成群结队逃散,在转角处,前面的车辆还未过去,后面推车就已来到脚跟,没有转向余地,狭窄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
成千上万的人乱做一团,丈夫吼叫找着自己妻子,母亲苦苦哀嚎自己孩子,年老的捶胸顿足咒骂造孽,年弱的只能放喉垂泪哭叫,性急的为了道路不通而怒火大骂甚至动手搏杀,知道事理的赶紧撇下细软带着亲人艰难逃命,诸多家庭被人流所冲散,挤死、压死的人不在少数,哭喊声、怨怒声冲天而起。在火光下每人都痛苦狰狞。
“陈家怎么样了?”
“不知道!”
“都死了,贼人已经冲进去了。”
“没逃出来,都在火海里了!”
……
知道这些人慌乱过头,说的话做不得准,陈慕凡跳上房顶,绕过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急急忙忙往家里跑去。
从西北和南边冲来的黑雾浓烟,熏得人眼睛流泪,就像滔天洪水,把房子屋子都吞没,若隐若现的红红火星,在四处飘落。
一路上热浪扑面,浓烟笼罩,周围透明空气颤抖起来,灼热烫人,就像闯进蒸笼里一样,还未靠近就被炽热焰芒烧伤,陈慕凡因为高温而汗流浃背,不一会就把衣服打湿,漫天浓烟从鼻喉冲进,让肺部发热发痒,连血液像是都已沸腾,心肝都已熟透。
“呜啊,呜啊。”一条黄毛狗在独自躺在地上哀叫,皮毛已经覆盖上黑黑一层,那是被火烧过的痕迹,辛亏它找到水源,救回一命,但也耗光力气,现在只能伸出舌头在地上动弹不得。
天上接连扑通掉下被浓烟熏得头晕的小鸟,坠入火海之中,凶多吉少。
满目都是火光,四处都是灼热气浪。
陈慕凡来到了两扇大门被撞烂的庄子,只见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家人死不瞑目的尸体,血流一地,几个喽啰还在兀自咕哝:“快走,他们都把能拿的都拿了!快去花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宝贝!”
“啊!”
陈慕凡一个凌空跳起,身子飞转,利落砍下他们的人头,失魂落魄冲进房间里,希望还能找到活人,却看见地上相互枕藉的尸体,他的父母也在其中,相拥而亡,旁边还有小小的身影,正是还未长大的陈炯,倒在血泊里。
“不!”
顿时天旋地转,两腿无力瘫软跪在地上,如同坠入云里雾里,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房梁在转圈,柱子在左右倒塌,地面在旋转不停,一切都是模模糊糊,脑袋疼的快要裂开,还未察觉,眼泪就从木楞的双眼中滴落,摔在地上。
把手在青石板上重重锤击,流出丝丝鲜血,时而又拿拳头砸向自己脑袋,陈慕凡把嘴唇咬烂流血,两只眼睛赤红,血丝密布,口中热气伴着唾沫横飞,满脑子只想复仇。
“慕凡……”寇神向来不擅长人心,想要安慰这个怒火中烧的弟子,却不知如何开口。
“师父,徒儿对你不住了,今晚不得不冒生命危险行事。”陈慕凡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礼,把额头都撞出血来,一是向遇难亲人,二是向寇神师父。
血气上头的陈慕凡还知道事情利害,要是今晚就葬身贼人之手,寇神师父怕是也要元神涣散,
陈慕凡把地上三把好剑捡起,通通栓在背后,腾腾就往花家赶去。
路上遇到的几个喽啰都挡不了剑术精纯的陈慕凡一合之击,地上鲜血横流,漫天白色飞灰飘下,好像飘落七月霜雪,昭示着人间惨剧。
花家的大门也已经被打开,此时门外几十个汉子正在一箱又一箱搬挪财物,往西南方向送去。见到陈慕凡背着四把剑在身上,纷纷亮出白刀,想要砍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啊!”
陈慕凡一把抽出最上面的利箭,从地上跳起,一个回转身带着利剑砍下,铿锵一声,把对敌汉子手上武器打断,一剑划过他的喉咙,留下淡淡一条红线血迹。
刷刷!
一条长剑好似灵蛇出洞,把涌来刀兵尽皆撩翻拨开,砍在敌人关节要害处,砰砰倒下六条汉子,地上又多一处血泊。贼人中有机灵的瞧出不对,对着里面拼命叫嚷,想叫来救兵。
眼神细致,瞧出歹徒中一个动作不同的汉子,此时正摸着墙根想要溜走,背着鼓满包裹,陈慕凡觉得异常,一个凌空翻身闯近身前,左手把他揪翻身子。
原来正是杨家的管事杨浦和!
把剑横在脖颈上,对着周边的人吼叫几声,让他们退下,陈慕凡厉声逼问,问他这帮人是什么来历,杨浦和筛糠一样抖着自己双腿,结结巴巴说出缘由,把青狼山在南洲的位置,平素行事风格,遁地秘笈一一和盘托出。
“杨家和他们勾结,你在从中联络,算不上无辜!饶你不得!”一剑划破他的喉咙。
团团围住的青狼山匪徒再次冲来,陈慕凡瞧见杨浦和掉落在地上的包裹,里面都是些黄金银两,一脚挑起,洒乱空中。
用白剑一一打飞,弹射撞击,匪徒的额角鼻目上,让不少人哀叫连连,大吃苦头,其中有些诡诈耍奸的把同伙暗自一拉,替自己拦住飞来的黄金块子。
里面的匪徒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暗器,招呼伙伴一起发射,忽喇喇好像一盆水泼来,漫空都是夺人性命的暗器,回旋蝴蝶镖、子母连环镖、梅花细雨针等等类型,一通倾泻,招呼过来。
陈慕凡手上白剑舞得罡风罩体,碰撞出火星,把大半暗器坠在地上,瞧见空中渐渐稀疏,便运用巧劲,一一把暗器弹射回去,打中了不少匪徒。
看了看手上的白剑,兀自又多了二十余几缺口,撇在地上,从背后换了一把剑。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伤势,肩上、手臂都正渗出鲜血,不做停留,一个转身,就往花家宅子冲去,一路上刀光剑影,各种暗器纷发,火星四溅。
火势已经烧到这边,花家的东南院子呼呼炸响,正是熊熊烈焰袭来,沿着柱子一直上窜,烧梁掀顶,直达屋脊,天花板被烧得发黑焦脆,轰隆隆掉在地上,彤红烈焰吞没墙壁,随风打转又将蔓延开来。
陈慕凡瞧见焦黑木柱,拧身一脚踢折,哗啦啦掉落无数沾火木头,让后面贼人不得不倒退几步,躲避不及者被砸个当头棒,烧去眉毛须发无数,兀自掩脸叫唤。
一路往北撒腿,那里乃是花家最深院子,石达他们必然会步步退后,据守那里。
跑到内院,同样是尸体横躺狼藉,目之所见都是血泊残躯,门板被撞烂,窗户被捅开,一箱箱财物垒在北侧,西面相互枕藉的人中,石达和花小玉相拥而死,脖子上各留下一道血痕。
分开行动的凌封早已来到花家院子,正在和二当家段江河搏斗,旁边站着六七个青狼山的好手,把拖绳钩爪不时抛去,想要打向四肢,限制行动。情况不容乐观,凌封此时已经站不稳脚步,摇摇晃晃,满身衣服破烂沾满血迹。
一条小溪横亘在前,上面一道石桥有人正捂着伤口倚坐,细细一看,正是三当家游刀。
白剑抡圆,跳到半空直直劈下。
深受重伤的游刀本在休息,谁想到突然窜出个这个毛头小子,急急一个翻身后仰躲避,猛烈攻击。
那白剑正砍中石拱桥的栏杆,震碎硬石,碎块横飞。游刀双腿钩在边缘,看见下面乃是小溪一条,一个弯腰起身,手上暗器发出,十几个夺魂钉抛出,破空而来。
陈慕凡此时复仇心切,失去理智,近身迎个正着,长剑没能把暗器全部拂开,还有几个噗呲穿过胸膛,鲜血淋漓,顿时染红衣服。
任由身子坠下,翻身站稳脚步,从背后抽出柄护手钩,往上一击,把那石桥打得碎裂,陈慕凡无奈坠下身子,游刀把双钩齐齐打下,挟着千斤之威。
此时两人站在溪水底,没法闪避,陈慕凡只得再抽出一柄长剑,双双举起,硬抗下这一招,右手长剑应声崩口断裂,两手虎口裂出伤痕,流出丝丝鲜血,两腿打颤不停,再来一击只怕是要了解在此。
那游刀和凌封最先碰上面,已经先打一场,被砍伤两肋,虽然服用丹药有所好转,奈何动作过大,伤口又撕痛起来。
陈慕凡把身子一闪,左手在断裂的长剑抚摸一下,撇在水中沉在溪底里,擦去嘴角上的血迹,一脚踏在右侧土坡里和游刀乒乓打起。
此处墙角竖立假山石一堆,还有粗大桃树一颗,陈慕凡一跳站在上面,剑托砸在其上,裂纹蛛网出现在石头表面,剑尖插入其中,生生撬开,把它们尽数打飞。
游刀哼了一声,这番你还不死!墙角狭窄,看你还能逃去哪里!
护手钩呼呼把碎石打飞,不料土质疏松,在空中炸开弥漫出一道白雾灰尘,刚想起身,就听到身后风声呼啸,正是陈慕凡撇下的那柄断剑,此时运用御剑之术,急急飞来。
爆喝一声,游刀周围卷起一道罡风,把断裂飞剑打飞出去,适才和凌封搏斗,在两肋留下三寸深伤口,更有五脏六腑的内伤,此时动作太大,气喘起来,罡风自行缭乱飘散。
不曾想空中又来一道飞剑往背处心口袭来,是站在假山石里的陈慕凡又祭出飞剑,逼得游刀挥出单钩御敌,铿锵一声打飞。
转身的同时,却又是一道剑光闪过,正是陈慕凡手持白虹剑麻利刺来,直直捅过心窝,身受重伤的游刀不敢置信,一柄白白寒光长剑正捅在心口,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灵脉期的少年所杀。
只因刚才打斗让他法宝碎裂,使个不称手的护手钩兼之受伤严重动作慢了一分,故此陈慕凡使出接连剑招,将之成功刺杀。
游刀两手压住胸口的洞伤,难以掩住横流鲜血,不多时呼吸也急促起来,喉咙上下吞咽,像是喘不过气,向后一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