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闲聊一番之后也都各自回到了竹舍之中。
陈慕凡孤零零的躺在竹床之上,双手枕在脑后,正沉思着未来的抉择,看来自己是没有修炼的天赋,只能回到故乡青阳镇中了,想到这不禁生起孤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不就是修行遇到挫折吗?为什么唉声叹气?”
突兀的话语将陈慕凡吓了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腾起,将一旁的长剑抽出,护在胸前,警戒着四周,膝盖微曲,弓着腰子,随时迅捷发起进攻。
炎热的日头高挂,夏风吹来,穿过竹林,惹得竹枝微微颤动,茂密的叶子发出簌簌响声,透过窗户为闷热的竹屋送来一阵凉爽,将陈慕凡额头上的头发吹乱,四周复归于平静。
耳朵放得灵敏,陈慕凡丝毫没有放松,右手将剑握紧,肌肉紧绷,小步扭转着身体,扫视着四周。
四周却依旧未变,一张简易的床铺,一张粗糙未平的桌子,三张竹凳,一个厚重的木箱,除此之外四壁空空。
“别找了”。
干瘪无力的老人声音又再响起,让陈慕凡背后冷汗直流,听闻南洲素有一类妖怪鬼魂,专门附在人体身上肆机谋害,难不成自己今天是撞上了?现在可是在五行山地界,虽然是外围,也有高手坐镇,哪类妖物竟然如此猖狂?
“我只是肉身被毁,元神侥幸逃脱到了凡间,恰巧你用灵石摆了个稀奇古怪形状,借助天雷依附在你身上而已。”
看他的话语之中没有带着恶意,陈慕凡稍稍放下戒心,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放松。
“放心,我现在仙身被毁,残存的元神也衰弱不堪,勉强靠你的血肉来滋养,强行夺舍纵然侥幸得手,也只会大伤道根,不要说试图再次修行渡劫重返仙界,或许两日之间我就会身陨消亡。”
“你来自仙界?”
陈慕凡心中的震撼怎么可用言语形容,在青阳镇,境界最高者也不过是灵脉期,这还不过是修仙界中的低境界而已。
至于仅在书本上看过结丹、元婴、化神境界就已经足够让他产生无数遐想,五行门的朱鹤长老就是化神期的高手,仅凭一把风火扇剿灭了数百山匪;人称剑痴的决云长老,手持青枫剑与北狂刀堡的刀般若决斗三日夜,砍翻巨鹿城二十米高三米多厚的城墙;舟浮生在一次水灾之中,施展神通,将汹涌狂奔的大河一分为二,保全了小杨村,更是在越国咸州,传为奇谈,更有数不尽的离奇故事在陈慕凡的心中早深埋许久。
高境界的还虚、天人、渡劫,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传说到此境界,每人举手投足都能借助天地之威,摧山断河不过一手之间。
而现在自己的体中居住着一位仙人?
“对,东胜天的神遗门。”
“我不信,你表演一个仙法给我看看?”陈慕凡难得碰到这种奇异事物,怎么会就此罢手?怂恿着老人施展一下法术。
哭笑不得的寇神笑骂道:“仙法是万物归一,天地之力的自由掌握,我现在不过是元神状态,能保住意识就是不错了,哪里还能施展仙法?”
“你叫什么名字?”听到对方语气之间没有倨傲、以上对下,陈慕凡也渐渐生出好感,警戒之心又少一分,进一步询问到他的名字。
“寇神,我也知道你叫陈慕凡。”体内的声音接着说道。
“那你能教我仙术吗?”陈慕凡屏住呼吸,迫切关注着。
“哈哈!你我不过刚刚相逢,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丝毫不担心我要加害与你或者夺你肉身?”
“再过三天,五行门的考核就结束了,我当然着急。”陈慕凡毫不掩饰迫切的心情,为了筑基,他已经找遍所能翻阅的书籍、吞下所能找到的丹药,但还是希望渺茫,现在自己身体内就有一位仙人居住在此,怎么不叫他动心?
“世人都说成仙之后就会无忧无虑,不知仙界也有处心积虑、枉费心机,说不清的恩怨纠缠。”
寇神突然将话题岔开感慨起来。
“我此次受伤就是因为同门师兄勾结巫妖二族暗算,是我的师妹最终生起怜悯,在最后关头运用神通,将我的元神降下凡间。”
“言而总之,修仙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美好的事物,其中有数不清的恩怨争斗、分不清的是非曲直,你当真决心求道?”寇神最后语气一沉。
“当然!就算不修仙,世间也争斗不休,得道之后至少我还有自保的能力,可以保全一家人的生活。”陈慕凡斩钉截铁。
“也罢,大道终究是自己走出来的,能听进老人言的就不是少年郎了。”寇神叹了一气。
“传说上古洪荒,万类生物并存于世,其中以神人妖三族为最多,时光如流,天地间的怨恨戾毒、贪欲痴迷生成了数不尽的魔头,天灾瘟疫肆虐四方,神魔为之大战一场,也因此,世界崩溃成凡间无数,天地之中保存下来的一方成为仙界。神灵也在此次大战之中去向不明,神灵伏和的传人在东胜天繁衍生息,招纳弟子创立神遗门。”
“你既然要拜我为师,那你在此行三跪九叩之礼,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神遗门的一员。”
话一说完,眼前景象为之一变,身穿古朴袍子的寇神漂浮于空中,双腿盘坐,脸色端庄。
陈慕凡也不迟疑,当下行礼,郑重叫了声:“弟子陈慕凡,从今天起加入神遗门,拜寇神为师。”
“哈哈,想不到我也有收徒弟的一天。”寇神一个翻转,又回到了体内。
“慕凡小子,你可知自己体内灵根为哪一类?”
“弟子出生于青阳镇,未曾见识过元婴期以上前辈,不知道自己体内灵根为何类。”陈慕凡没有掩饰。
“你身上的灵根,本是罕见的五行俱全天灵根。”
听到这个消息,陈慕凡脑袋嗡得一声,修仙界中判断一个人的资质,常常观其丹田相连的灵根天性如何,最次者为品质驳杂,对灵气反应不敏的凡灵根;常见者为任一属性的纯质灵根,常用属性加灵根的方式命名如火灵跟、木灵根、风灵根等;优等者,为双生灵根、五行灵根、变异灵根之类。
其余变异体质,如天火灵体,土灵体,冰寒神体之类,资质最为优越,数量极少,往往数十万人中才能出现一个。
而自己居然是五行俱全的天灵根?
为什么自己却始终徘徊在炼气期?陈慕凡不由得将右手在胸间下一寸的膻中穴,丹田位置上,抚摸起来。
“可我为什么却连筑基都如此艰难?”
“五行相生,也可相杀,有人知道你是五行灵根,并且暗中下了秘咒,使得体内的五行灵气紊乱相克,如此一来当然修炼起来艰难无比。”
仿佛空中炸开一个霹雳,陈慕凡一时骇然震惊,双手攒的紧紧,关节发白,咯咯作响,道:“能下此咒者最低是什么修为?”
“任何修为都可以,对方所用的是药物秘咒。”
“可对方要知道我是五行灵根,至少须是元婴期的高手,我平生还从未见过如此高手。”
“这我可不知了,我只是暂居于你的身体,对你气血运行感知所推测出来。”
杨家的老当家?最为可疑,最有动机做此事,自己父亲就是被他用药物暗算。宗家的族长?刻意打压分家的势力?可是他们也不过是灵脉期,怎么得知我是五行灵根?
本就天气炎热,陈慕凡心绪焦急,额上汗珠滴滴渗出,坐在床边才稳住身形。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此咒吗?”
“全解的话有些费工夫,单单显露一根灵根,先让你筑基的话,则只需一些药物熬成药水内服,温和性药草制成药水泡澡引毒,一日之间即可缓解。”
“会留下后遗症吗?”
“不会,五行灵根之中以木灵根最为容易修炼。”
“解除木灵根需要什么药物?”
“向阳红花三钱,鬼针草一两,碎骨木枝一两二钱,溪红草......以及一品以上木属性灵丹一枚,熬两斤水至一碗,滤渣内服”
“外用乌袍草三斤,绝车子四斤半......十缸水熬成一缸水,坐在其中运功,每完成一个小周天则冲击紫宫、膻中、神藏三穴,九次之后就可解开。”
陈慕凡听后心中喜悦怎可用言语形容,本以为解咒颇费工夫要用上极其罕见的药材,工序繁杂,没想到都是一些寻常药铺就可买到的普通药物,心中不胜欢喜,当下就收拾一番,出门往山下奔去。
走到半路才想起:“对了我现在就是神遗门的一员,我还可以进入五行门吗?”陈慕凡脚步减缓,停了下来,接连来的重大消息让他疏忽大意,现在才想起这重大的问题。
悬天大陆素来注重师门传承,投靠两个师门的往往会视作叛徒,被两个门派的人得知之后,诛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里知道天界是不是也有这番规矩。
“按理说当然不允,但现在我是自身难保,身上的功法法宝全部丢失,我所习内功心法乃是仙人级别,你未到化神期贸然修炼反倒会筋脉寸断,没有内功心法你还怎么修炼?所记招式,至少都是惊象级,没有灵脉期,断然不可使用。还是不拘这些小节,让你投入五行法门好了,况且你身上也有五行灵根与他功法也符合。”
听到这些,陈慕凡喜上眉梢,嘴角咧开微笑,寇神刚刚所讲,不但允许自己进入五行门,还说有适合自己的惊象级招式,这不由得让他喜笑颜开。
在悬天大陆外功招式,共有四个等级,天地级、惊象级、人灵级、凡品级。
天地级功法在悬天大陆十分稀少,传说中的天人期、渡劫期高人有机缘才能侥幸得到,至于惊象级虽然较多一点,但也要化神期的高人才有可能有那么一招两式,没想到真让自己碰见了,怎么不让他心花怒放。
“小子,不要好高骛远,惊象级的招式虽然威力巨大,但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极高,至少化神期才能运用自如,况且你现在不过炼气期,纵然修炼习得也挡不过天人境界的随意一掌,提高自己的境界才是正途”。
“对了师父,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快速筑基吗?三天之后五行门的考核就结束了。”
“这个容易,到时我自然教你,只不过你现在要记住,炼气、筑基、灵脉三境是低境界,讲究的是锻炼人体,运用丹药强行突破也无大碍,自结丹期之后,便是开始参通天地的过程,最重要的是磨练自己的道心,切不可急躁。”
“道心?”陈慕凡灵活的从小山坡上跳下,踮起脚尖飞快奔跑在羊齿蕨丛中,抄了一条近路,一边听着寇神的话,道心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等你解开木灵的秘咒我再告知你吧。”
.......
五行山的山脉虽然延绵不绝、占地百里,但外门弟都是处于外围的迎客峰上,下山倒也方便,大约走了有一个半时辰就走出山界。
来到栖凤镇时,正是下午时分,正值集市的日子,周围村子的乡民都纷纷拿出自己生产的器物,药草商人在门外多摆上了一桌,纷纷放置着平时难见的百年药草,四周云游的行脚商人更是货物琳琅,各种日常生活的小器件到修仙人士的寻常法宝,应有尽有,本来宽敞的街道此时挤满了人,吆喝声接连不断。
今天恰巧也是栖凤镇官府、当地家族、武馆、猎妖人购买丹药的日子,接连走了几个店铺,陈慕凡都空手而回,木属性的灵丹多用作疗伤,需求量自然很大,在上午早早就被人一扫而空,偶有那么几家店铺有出售,也多是三品以上,价格不菲,实在无缘。
用袖子擦了擦下巴,鼻尖额头的汗珠,陈慕凡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渐渐有些烦躁,眉头紧锁,还有三日考核就要结束,自己还要连破四重炼气境界,虽然有仙人帮忙,但他也不过元神寄居,怎么能够十拿九稳?现在时间可是片刻不能浪费,不由焦急起来。
“走过路过,过来看看啊,三品的疗伤丹啊,十分难得,结丹期修士亲自炼制的.....”行脚商人中较为下乘的吆喝方式就是此种,摆出结丹期的名号,想要招揽一些无知的顾客。
陈慕凡被吆喝声吸引,走过一看,一枚一品中阶的木灵丹映入眼帘,呼吸不得停了一下,恨不得把它拿入手中立刻做成药材。
话说,灵丹的鉴别本是复杂繁琐的,为什么陈慕凡一眼即知?原来他从小在家族里的药园长大,常常听过往的行脚商人、炼丹师傅讲起此类知识,所以他虽然不会炼制,但长期耳濡目染、听闻讲解,也懂得分辨。
“五十两银子,这可是上好药材做成的!”行脚商人看到陈慕凡的热切眼神,顿时脸色红润起来,咧开嘴露出黄牙,一脸热情讨好。
陈慕凡在一旁本想开口:“这就是一枚普通的一品灵丹而已,何必五十两?”但眼看对方脖子手脚黢黑,显然是长期走江湖的人士,不会那么好说话,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粗布,蹲下了身子,靠近摊主,示意和他商量价钱。
在交易中最忌讳的就是直接戳穿人家的骗局,陈慕凡在家族的药草经营中也常常能够接触到江湖人士,也知道此类规矩,要是贸然说出真相,反倒会引起摊主反感——被你这么戳穿,在这里谁还会再买货物?不是逼人再换个地方吗?
纵然讲出,摊主也会有一番话术进行推脱,例如,“你从哪看出这是一品而不是三品?”本来丹药的鉴别就十分繁琐多样,要是见识不够或者口舌不佳之人遭遇反问就会无法反驳,在外人看来反倒是摊主占理,自己倒成了帮他行骗的帮凶、类似托家。
要是一五一十讲出其中的不同之处,摊主则会知道遇上行家,用激烈的语气回到:“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走吧,既然不相信就不要买,不要来我这耍便宜!”断然结束对话,其中又可夹杂着半通不通的道理,在外人看来,反倒是自己不学无术或者想要耍赖皮。
总而言之,直接说出丹药只是一品,只会适得其反,不能顺利谈价。于是陈慕凡拿出盖布遮住,显示自己知道规矩,也给他一个台阶下,不让周围的人知道价格。
摊主将右手伸下,摸索起来,一会儿才确认无误,眼前这位少年确实只伸出三根手指,报价三两。摊主咧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这位公子岂不是来消遣我吗?不行,不行。”
看摊主嘴上说不行,却没有主动抽回手,陈慕凡心中再估计了一下这枚丹药的价值,一品丹药和二品丹药的区别十分巨大,寻常人士只要知道炼制方法,稍加注意就可炮制一品丹药,但二品以上必须有灵鼎法宝、天地异火进行炼制,所以价格上也相差甚大,确认三两也是合适的价格,便开口道:“我在家族也和行脚商人打过交道,不亏你的,薄利多销嘛。”
摊主眼见今日生意有些惨淡,夕阳也逼近树梢,差不多到了收摊的时候,便说:“好,好,就当我赚个彩头吧。”
陈慕凡如愿以偿拿到了丹药,揣进胸怀,继续奔忙的走向最近的药铺,接连报出药名,让掌柜的和伙计一顿手忙脚乱,纷纷翻箱倒柜,爬上爬下,切药的切药,研磨的研磨。过了两炷香的时间,陈慕凡才提着五个大包裹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