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都是天蒙蒙亮便收拾起行装,趁着天色大明连忙赶路,到了傍晚,太阳靠近西山才扎下营地,夏日昼长夜短,每天走的路也多了起来,又因为金逐义和安白川熟知路线,领着陈慕凡从茂密森林里的小径,笔直穿过,少走了许多冤枉路,四日时间就走过大半路线。
未曾遭遇四阶以上的妖兽,都是些不入流的三阶狼虫虎豹,挡不住安白川手中金环一合之击,反倒提供了材料给陈慕凡,安白川还趁着这些机会,给陈慕凡普及一番,妖兽骨肉构造。虽然妖兽的名称叫唤,纷纷纭纭,令人目眩,难以熟记,但无非是五虫之分,羽虫、毛虫、甲虫、鳞虫、蠃虫之别,一一都有对付之法。
安白川将常见种类的妖兽弱点说给陈慕凡听,大长了一番他的见识。
......
西边坠下藏火镜,东边升起冰玉轮,漠漠黑黑天穹笼罩四野,天上河星亮现,倦鸟入夜归林,陈慕凡等人选一处洁净的空地扎营,升起篝火照明,架起炉子蒸饭,炊烟袅袅。
“再翻过一座山,明天就能到陷空湖,到时我们就遥遥拜祭,上一炷香就回。”火光照耀下,安白川的脸忽暗忽明,阴晴难定。
陈慕凡把肉干倒入锅中,做了一锅肉干蒸饭。
香喷喷的气味漫了出来。
“鱼怪上岸实力会弱三分不会轻易袭人,不去湖边看一看吗?毕竟难得来这一次。”
“看了看,又如何?”躺在毛毯中的金逐义,翻身咕哝几声。
“你不担心自身安危吗?”安白川把头拧过,对向陈慕凡,眼神带着打量意味。
陈慕凡思索一番,道“既然你们是来悼念五年前的故友,怎可潦草回去?”
“是吧......”
“我和他都做了同一个梦,看到三弟在湖中游身上来,却始终隔着一层水面,双手挣扎挥舞却无力突破,痛苦至极。”
“两人同日梦到同一个梦,不得不让人讶异,想到修仙求道之事素来缥缈怪异,这才决定探望一番。”
“若你真的不担心激起陷空湖中的鲤鱼精,我们也想一探究竟。”
“你们不用为我担忧,我有破除幻象之术,逃脱还是不成问题。”陈慕凡不愿成为他们两个得累赘,反倒希望他们两人能借助这次凭吊解开心中郁结。
三人吃过晚饭,闲谈了明天的安排,两人去陷空湖湖面探望一番,陈慕凡在半里之外策应,照看马匹。三人决定,不管发生什么异样都立刻逃命,绝不拖延。
......
陈慕凡主动提出今晚守夜,让他们明天得以多一分精神应对入湖探险。夜幕黑得深沉,冷风骤入树林,吹起阵阵林海波涛,山中夜里气温急降,冰冷寒气彻体不由让人打颤,陈慕凡从行囊中取出毛毯紧紧围披,靠近火堆更紧。
火苗噼啪几声,溅射出几个火星。
寒气围绕、火光暖熏,让人昏昏欲眠,眼皮越加沉重。
“醒!”寇神一声粗暴大喝,吓了陈慕凡一个激灵。
“快用幻术破解之法!”陈慕凡不知道师父为何焦灼,但还是乖乖运起九字真言。
身上沉重虚弱之感消失,头脑为之清醒一番,还来不及言语,寇神师父的话又传来;“右边树林!有东西在那里!”
陈慕凡腾的站起,一把抓起火堆里的树枝,扔了出去。
一条人形鲤鱼怪,手持黑钢三叉戟,走了过来。鱼鳞密布、健壮有力的身体沾满湖水,两条长须垂到胸前,扁平脸上两片晶莹薄骨,裂开尖牙森森鱼嘴。
“安白川!金逐义!”陈慕凡这下可是从骨子里渗出害怕无力,一是看到了鲤鱼怪骇人模样,二是知道它是五阶妖兽实力高深,足可和元婴期抗衡。
陈慕凡大声呼喊却无半点回应,两人早被五阶巅峰鲤鱼怪的幻术所迷。逃吗?自己能够从五阶妖兽手上逃开?
咚!
鲤鱼怪每走一步都先把鱼叉先柱地,步步稳健。
咚!
火光在它脸上跳跃。
咚!
一步又一步逼近!
陈慕凡摇不醒熟睡的两人,从背后抽出青叶剑,谢绝了寇神师父的替战,把剑抖了个剑花,使出神魔决命剑法,死也要死在自己手上!一道亮蓝剑气圆旋,刺破空气伴着长剑挥出。
鲤鱼怪眼中微微发愣,左手也握住三叉戟,脚步微开、拧身一转,扫向来势汹汹的剑气。
砰!
两相碰撞,炸开一道霹雳。
鲤鱼怪一掌拍向陈慕凡的肚子,让他无力再握长剑,脱手坠下,捧着肚子倒在地上残喘。
眼睛越来越沉重,周围的景物开始模糊,上下的黑幕渐渐合上,在最后的一眼,看到的是,鲤鱼怪蹲下身来,用手抚摸着金逐义的削瘦面孔。
怪物的鱼眼涌出一泓水圈......
第二天,清晨。
因寇神师父不断唤醒着自己,陈慕凡是最先醒来的,周围冷冷清清,四处看不到鲤鱼怪的身影,火堆早已熄灭,空余一堆木烬,唯有地面一行深深的非人脚步,印证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妄。
把金逐义和安白川两人摇醒,把昨晚发生的一切说出,两人面面相觑,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早饭也是草草了事,各自心事重重,三人合计几句,还是决定往陷空湖走这一遭,想要弄清如今鲤鱼精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白川和金逐义都是经过世事的人,越来越觉得此事另有蹊跷,断断不能就此回去作个糊涂鬼。
陈慕凡自知境界卑微,技艺不精,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是想出一份绵薄之力,陪他们走这一遭。
三人看见白雾弥空,枝叶沾露尚未消散,只会助长这鲤鱼怪吐雾喷风本领,便在营地空等一阵,不急这一时半会,陈慕凡趁机钻进帐篷歇息片刻,暂养精神。
留下早已隔阂重重、心事难割的金逐义、安白川两人,坐在木头疙瘩上彼此沉默相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艳阳灼灼,金光披洒森林间,獐鹿鸣叫出来觅食,山鸟喜鹊喳喳寻虫,三人才打点起行李,整顿好马匹,小心翼翼上路。
各自都在腰带间塞了五六包,四品药散“定神驱幻粉”,陈慕凡接过威力强劲的一把连弩,时时拿在手里,安白川把右手放在金环上不离片刻,金逐义抽出一杆流纹古朴长矛,搭在马匹右侧。
三人不敢大意,将缰绳小心勒住,行路缓慢,将四周深林望得仔仔细细,聆听风动草叶、鸟叫蝉鸣夹杂着的异响。
本来上午就可走完的路程,一路小心吊胆、谨慎万分行到了日影偏斜的下午。
从岗子上,远远眺望陷空湖。
一片无边际的湖水藏在茫茫原野后边,左右都难看到水面尽头,往前只有天边山脉隐隐轮廓。湖面倒映一碧如洗的蓝天,缓缓聚散的白云,被风吹起千万水浪,闪着粼粼日光,远处乍起烟涛白雾,偶有几只水鸟翔集。
山高水深,必是灵气馥郁之地,陈慕凡感受着清风拂面的凉爽,一边提醒自己这里可不是风平浪静,可以松懈的地方。
平静宁和的水面,点缀河岸边的碧绿柳丝,白絮纷飞的芦苇。安白川望着茫茫湖水,难掩心中酸楚,想起五年前因为许逍云舍命自爆才逃出生天,愁绪百结,想到自己无能为他报仇,又羞愧不已。
四边暗沉,血洒一地,火光中跳出成百上千的水怪,到处是人的惨叫声,金逐义在岗子上,痴痴呆呆回想起那夜的惨烈景象,眉目间全是后悔自责,要不是自己一时的愚痴,就不会让许逍云葬身湖底,连可拜祭的遗物墓碑都不留一个。
两人默默望着湖面茫茫水光,悼念着过去的故人。
.......
安白川和金逐义示意让陈慕凡留在湖边百米之远,两人下了马,缓缓踱步往水面走去,还未走远,近处湖水就像沸腾一般,波浪滚滚。
冲天水柱腾起,洒落溅射湖边点点滴滴,水幕之中,鲤鱼怪擎着鱼叉,分开两侧湖水,气势腾腾踏上岸来。
“滚!”威严怒吼,声若洪雷。
三叉鱼戟一举,湖中卷起两道水柱直直冲了过来。
安白川和金逐义两人怀着多年愧疚,此时故地重游,触景生情,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个挥出金光圆环,一个攥紧长矛,将水浪打碎一地,湿了脚下黄泥重重。
鲤鱼怪的打斗方式令人不解,此刻居然没有放出绿雾迷风,反而拿起三叉戟,捅刺横斩,一招一式拼起硬功夫。
五阶妖兽可以比拟元婴期境界,此处更有湖水之利,几招之间就让安白川和金逐义两人应对不暇,左支右绌,脚下步法零乱,身形摇晃不稳。
喝!
金逐义手上长矛抹上一层红芒,一跃而起,直取身高两米开外鲤鱼精的脖子。
将三叉戟右挥和长矛碰着,爆出一声巨响,左手叮当挥飞了空中的圆环,鲤鱼怪的实力完全高过两名猎妖人。一掌一拳将他们殴打吐血,没有还手之力。
咻!
陈慕凡的飞矢射向这妖怪的眼睛。被它左手一捏,抓的粉碎,口中吐出三团水弹,把陈慕凡冲飞出去,撞倒一棵粗壮大树。口中兀自留着鲜血。
“这个妖兽身上有些古怪,刚才水团气息藏着类似《生死经》的玄机。”寇神出言劝到:“快叫他们回来,既然这鲤鱼精不想置你们于死地,不如先暂避三舍,静观其变。”
安白川和金逐义两人却是打红了眼,听不进劝,把平生所学都一一施展,金光红芒大放,矛尖重环接连扑向身躯高大的人形妖兽。
“啊!”鲤鱼怪爆喝一声,将湖边土地踏碎,涌起波涛水浪,把安白川和金逐义两人都卷到水面之下,周围本来松软的水圈,重重压来,把两人肋骨都挤得生疼。
湖面之下的水像是有了灵性一样,变成百般模样,接连打向两人,毫无还手机会。
“滚!”
暴跳如雷的鲤鱼怪携着两人冲出水中,举起三叉戟就想一个横扫,把他们拦腰打飞出去。
“啊”鲤鱼怪突然将手中三叉戟放下,宽大的手掌捂住自己脑袋,痛苦叫唤,声声凄切,勾着腰、踮起脚扭动身躯,痛苦不已,嘴里苦叫连连。
不给安白川和金逐义机会,挥舞右手从水中又唤起一注水浪,把两人远远冲飞,倒向陈慕凡的身边,在地上砸出深深的泥土痕迹。
抱头惨叫得鲤鱼怪,打了一个圈,又钻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