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今天晚上可以给我讲故事了吗?”饭桌上,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满脸期盼地看着一位青衣女子。
“玄儿乖,妈妈晚上还得照顾璃儿,等璃儿病好了,妈妈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女子摸了摸阿玄的头,无奈地说道。
“春伯,带玄儿下去收拾,让他早点休息,”女子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老仆说道。
“是,夫人,”老仆一把抱起阿玄,朝外走去,“少爷,我们先去洗个热水澡。”
阿玄回过头,看着母亲朝卧室走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洗漱收拾完毕后,阿玄躺在床上,对着正在帮他掖被子的老仆问道:“春爷爷,妈妈什么时候才有时间给我讲故事啊?都已经好久好久没陪我了。”
“快了快了,这半年来小姐身体不好,夫人忙不过来,最近城里来了一个有名的大夫,肯定能治好小姐,等小姐的病好了,夫人就有时间给你讲故事了,”老仆一边掖被子,一边慈爱地说道。
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但妹妹的病就是不见好,阿玄赌气,朝里翻了一个身,不再理会老仆。
老仆笑了笑,熄了灯,退了出去。
阿玄听到老仆退出去之后,又躺平了身体,想睡觉,但没有睡前故事,他现在很难睡着,这时,他想起之前听人说过,睡前只要什么都不想,就能快速入睡。
于是,他将身体放松,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慢慢地将自己放空,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一丝异样,怎么会有光,他一转头,发现自己不在床上,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发光的河流,天上也多了很多五彩的光幕,他吓了一跳,睁开双眼,刚想呼救,眼前的一切又都消失了,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阿玄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在做梦,他很害怕,于是,他爬下床,推开门,想要去找妈妈,然而,他刚踏出门外,就见他母亲抱着他妹妹在朝外走,一脸焦急地问道:“马车好了没?”
他母亲直到消失在他眼前,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阿玄的眼神暗淡下来,转身走进屋,关上了门。
……
最近这段时间,阿玄一直无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阿璃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
老仆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将阿玄的脚丫子放了进去,给他泡脚。
“少爷,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城里肯定会很热闹。”
“是么?”
“年后就是上元节,到时候,城里会办灯会,灯会上的花灯可好看呢。”
“灯会?”阿玄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因为妹妹刚出生不久,父亲和母亲当时就没带他去灯会上玩耍,但当时他们答应阿玄,下一次的灯会一定会带他去,想到这里,阿玄不由眼睛一亮,不再是怏怏的样子。
……
“沙沙沙!”
“沙沙沙!”
小院里,穿得厚厚实实的阿玄正坐在一个小桌子旁边打磨着什么。
“阿玄,出来玩不?”院外传来孩童的叫喊声。
“不啦,你们自己玩吧,”阿玄停下来,转过头来,冲着院外喊道。
“哦,那下次再叫你,”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阿玄回过头,再次拿起砂纸,继续打磨手中的一个小木轮,他身边的小桌子上,已经摆着一个打磨得滚圆的小木轮了,不过,旁边还摆着两个略粗糙的小木轮。
打磨了一会儿后,阿玄停了下来,来回搓了一下冻得通红的小手,伸到小桌子下的火炉上,烤了一会儿。
这时,老仆拿着一根竹筒,从外面走了进来,“少爷,你要的竹子,我已经砍好了。”
阿玄抽出双手,接过老仆手中的竹筒,拿起来比划了一下,大概两指粗细,二尺来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春爷爷,谢谢你了,你能帮我把它劈开一下吗?分成八片吧。”
“这没问题,交给我吧,”老仆将竹筒立起来,拿起一柄竹刀,从上往下,劈进竹筒,用力一撇,竹筒就被分成了两片,接下来,他拿起一片,继续劈开,劈出八根竹条才停了下来。
随后,老仆用竹刀削去竹条上竹节,再用竹刀在竹条上来回刮了几遍,去掉倒刺,仍不放心,拿起桌上的砂纸,又打磨了一番,直到手摸上去,不再扎手,才将八根竹条放到桌上。
“还有要我帮忙的吗?”老仆问阿玄,这时,阿玄已经在打磨第三个木轮了。
阿玄停下来,拿起一个木轮,递给老仆,“那帮我把木轮钻个孔吧,钻孔的地方我已经画好了,你看,就在这个交叉的地方钻就行。”
“好咧,”老仆又开始忙活起来。
阿玄开始打磨第四个小木轮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春爷爷,我爸妈回来了没?”
“我刚去砍竹子的时候,老爷派人传了话,说小姐的病还要耽误一点时间,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啊?”阿玄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忽然有点儿泄气了。
“少爷,你放心,老爷和夫人肯定会在晚饭前回来的,毕竟今天是元宵呢,”老仆见阿玄消沉下来,连忙安慰道。
“是啊,今天是元宵,爸妈肯定会回来的,去年就说好了,今年会陪我去逛灯会的,”阿玄精神一振,继续打磨手里的木轮。
老仆欲言又止,小姐的病反反复复,老爷和夫人怕是不会陪少爷去灯会了,但现在少爷刚精神起来,实在不好去泼他冷水。
老仆叹了一口气,继续去钻轮子。
一会儿后,轮子都打磨好了,阿玄拿起一根桌上摆着的小木棍,将一头穿过轮子中刚打好的孔,卡在木棍两端特意留的凹槽内,再将木棍的另一头卡上一个小木轮,然后在桌上推了推,确认木轮滚动得很正常才满意地停了下来,用楔子卡住木轮的外侧,防止木轮从木棍上脱离出来。
“春爷爷,再帮我给这块木板打四个洞,”阿玄见老仆把最后一个木轮钻好孔后,拿起桌上的一块小木块,递给了老仆。
阿玄自己继续把剩下的两个轮子装在了木棍上,接着,他拿起一根竹条,将它弯成一个圆形,用细铁丝扎住,接着,又弯了一个竹圆,随后,他将一根竹条折成两半,再次弯成圆形。
一会儿后,阿玄面前就有了两个大圆,四个小圆,以及几个更小的圆了。
阿玄将两个大圆交织在一起,然后将两小圆放在中间,扎出了一个椭圆的球形,接着,又将其他的几个小圆扎在了椭圆的球形上,扎出了一个兔子模型的形状。
到了这时,阿玄才松了一口气,他把轮子装在了老仆钻好的木板上,再把兔子模样的支架放到木板上扎好,随后,拿起桌上的白纸,糊在竹架上,再贴上红纸,充当的兔子的眼睛,嘴巴和耳朵。
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出现在了阿玄和老仆眼前。
“少爷做的真好,就像真的一样,”老仆赞叹了一句。
“嘿嘿,”阿玄笑了笑,拿出一根小蜡烛,将它固定在木板上,然后抽出一根细绳,绑在了兔子的前面,他点燃蜡烛,在地上拖了拖,没什么问题,他立刻将蜡烛吹灭,期待晚上的到来。
果然,和春爷爷说的一样,父亲和母亲在晚饭前回来了,只是他们依然一脸沉重,看起来,妹妹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吃过晚饭,阿玄从房间里捧着兔子灯,兴冲冲地来到了父母的房间里,他们正在哄阿璃吃药。
“父亲,母亲,我们去看灯会吧,”阿玄将兔子灯抱在怀里,摇着母亲的衣摆说道。
“胡闹,呆会儿张医生还要过来给阿璃看病,哪有时间去灯会,”阿玄的父亲训斥道。
“可是之前说好陪我去灯会的,我兔子灯都做好了,”阿玄委屈地说道。
阿玄的母亲见状,蹲下来摸着阿玄的头,说道:“阿玄,你妹妹不舒服,我和你父亲实在是抽不出空来,明年我们再一起去好不好?”
“去年,你们也是这么说的……”阿玄抽噎着说道,“那时,我答应你们乖乖呆在家里了,你们今年怎么还这样,呜呜呜……我兔子灯都做好了……呜呜呜。”
阿玄的父亲见状,叹了一口气,对旁边的老仆说道,“春伯,你带阿玄去一下灯会吧。”
老仆连忙上前,抱起阿玄,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少爷,别哭,噢,老爷和夫人确实是有事,小姐现在身体不好,也没办法,你就多体谅一下他们,等小姐病好了,他们明年肯定会陪你去灯会的,今年呀,我们自个去,好不好?”
“放我下来,我自个走,”阿玄抹掉眼泪,从老仆身上下来,将兔子灯放在地上,点燃蜡烛,一个人孤伶伶地拖着兔子灯朝前走去,老仆叹了一口气,跟在后面。
街上很多人,很多小孩子拖着兔子灯在街上跑来跑去,他们的父母都跟在了身边,阿玄很是羡慕,仰头望去,屋檐上挂满了花灯,令人炫目,周围虽然热闹非凡,阿玄却觉得十分孤单。
这时,迎面来了一支舞龙灯的队伍,一群人围了上来,阿玄挤到了一旁,连着老仆都被冲散,不知道哪里去了。
阿玄举目四顾,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他退到一个角落,抱膝蹲下,闭上眼睛,放空自己,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连声音都逐渐消失,他脚下开始亮起了光芒,他睁开双眼,再次看到了那条光河,以及空中飘荡中的光幕。
自从他之前无意中来到这个地界后,他慢慢发现了进入这片地界的诀窍,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这里很美,美得让他忘记了他的孤独。
“叮铃铃,叮铃铃,”阿玄耳边突然响起了铃声,这种事他从未遇见过,他循声望去,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支盛装的仪仗队伍,那铃声是从仪仗中的轿子上挂着铃铛上传来,轿子坐着一位盛装美人,阿玄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那位轿中人似乎察觉到了阿玄的视线,她朝这边看了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了一声,说道:“好孩子,不可以看哦!”
然后,阿玄从那片地界中被驱赶出来,他一睁眼,再次回到了灯会,前方不远,老仆正在慌慌张张地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