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过得还行》出自奥地利作家阿尔诺·盖格尔的笔下,是一部清朗明晰的家庭叙事小说。其故事梗概如下:
35岁的菲利普·埃尔拉赫,以当自由作家为生,成就平平,很早就因“不幸的情况”,而与“亲戚之间通常的或者至少是并非不通常的代与代之间的信息传递断割”。对于前辈人的经历,他不想知道多少,更无什么刨根问底的愿望。直到那一天,他作为继承人继承了93岁去世的祖母的一幢别墅,于是同请来的帮工一起前去打扫。
屋顶的阁楼上放满了纸盒、纸箱、木柜、木箱和皮箱,几层厚的鸽子屎、羽毛、碎壳、尘土、吃剩下的或吐出来的昆虫残余、蠕动的蛆、爬行的蟑螂、跑动的老鼠、病原体满眼都是———经过几辈人积攒遗留下来的,不让人产生任何“怀旧”情感,而是种种需要穿上保护服才敢去清理的废物、垃圾和负担。害怕沾染上细菌的菲利普,缩着头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从这里或那里拿起一张发黄的照片,或是将一捆当年信件抛进废纸装箱。笨重书柜的抽屉里满放着文书和照片,整个别墅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悲哀的家具漆味、箱壁纸味和老人味”,厚厚浊浊的,不是打开门窗就能消散。
菲利普越是叫帮工清理,读者越是随之深入其家庭往事。
祖父理查德·施德尔克博士,上个世纪30年代的电站副站长,基督教社会党人,纳粹得势后被禁止从事政治;战后50年代当上了政府部长,在与苏联代表事关奥地利前途未来的谈判中曾扮演关键角色;60年代又被自己党派冷落在家,是个固执的主宰。祖母阿尔玛·施德尔克,其父追随纳粹,与丈夫恰恰是在奥地利与希特勒德国“合并”那年结婚生子,婚姻给外人看上去和谐美满,实际是冷清无语无情感交流,官员夫人的意识禁止她去想丈夫与其他女人的关系,她只能以读施蒂弗特小说来求得排遣和心宁。
祖父与祖母的婚姻有两个孩子:儿子奥托———菲利普的叔叔———希特勒青年团团员,1945年初还刚刚是个14岁的孩子的时候,在抵抗苏军进攻的战斗中死亡;女儿英格莉特———菲利普的母亲———学医的大学生,几年后爱上彼得·埃尔拉赫这个当年的希特勒青年团团员,祖父这时政治生涯上正春风得意,因嫌这门婚姻门不当户不对而与之闹翻。母亲与父亲的婚姻也带来两个孩子,菲利普和他的妹妹西茜,处在进入福利社会的年代,家庭生活却开始变得不再温情和幸福,父亲耽于发明梦想,承受职业和家庭主妇双重负担的母亲不幸游泳淹死在多瑙河中。菲利普和妹妹也多争吵,西茜移居纽约。
祖父、祖母、叔叔、母亲、父亲的故事构成板块,或按照历史时间顺序呈现,或跳跳跃跃联缀起来,成为家庭叙事。家庭故事布满瘢痕,1938年的奥地利“合并”德国,1945年的维也纳成为战场,1955年的奥地利成立,1989年的欧洲剧变———上个世纪70年代左右的奥地利民族命运和国家侧影,蹭蹬波折折射其间。“生活在于妥协,与父母妥协,与苏联人妥协,与彼得妥协,与某个时候自己与彼得拥有的孩子妥协”,英格莉特的这段预感,道出了70年代左右的历史是对奥地利人道路的磨淬史。
对历史侧影的展示,在《我们过得还行》中是通过从1938年8月6日至1989年10月9日期间的其中八天事由为契机,以家庭成员的视角来回望的。历史回望非常重要,因为谁不知道历史,谁就不懂得今天生活。同样,以八天事由折射的历史侧影构成角度,组成来龙去脉,让读者去认识在逝去年代中在时代背景下奥地利人的日常家庭生活,并以2001年4月16日起至2001年6月21日止这个时间段中的数天事由来展示当前,也是小说的核心内容。
祖母阿尔玛,从年轻母亲到耄耋老人,先是丈夫不忠,后是儿女死于非命,再就是丈夫患上老年痴呆甚至想不起妻子姓名,孙儿们不问不管。面对种种世事困厄和人生负荷,她始终从容、泰然、坚强,散发着内心温暖,是作家笔下一个可感可思的形象。孙子菲利普,生活中的关系黯然,与女邮递员上床不知对方姓氏,有个女友已经成家结婚,没有朋友,不与邻居往来,想改善关系方法却幼稚,做事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是“过去”的受伤者,却不想接受“过去”,但“过去”总找上门来。他的形象不仅是新一代奥地利人观念的代表,在一定层面上还是对奥地利特别状况的隐喻。
这样,历史与当前交融,配以透明、简净、朴素、有一定奥地利方言文化语言的《我们过得还行》,以其有别于当前德语文学中其它家庭叙事小说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成为奥地利为纪念二战后国家成立50周年发起的“思考年”在文学上的最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