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多千金小姐、新婚妇人或者佝偻老妪,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适,可是脸皮儿薄,不好意思看郎中,何弦这一个女先生可不成了香饽饽?还有些临城的人听说了,不顾舟车劳顿也要找她来看诊。
何弦每日里忙的不可开交,但还是会抽些时日去容家给季半香请脉,季半香生容安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在何弦的精心调理下,气色竟也愈发的好起来。但何弦每次去了容家都没有好意思开口说去看容安,只偶尔碰见了才能说上几句话。
再看李宜允,她当然知道容安哥哥刚刚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祖母,肯定很难过,可是娘亲就是把她关在家里做女红,不许她出门去容家安慰容安哥哥。
所以,陪着容安的,又只有舒瑾。
其实这一年,也是李宜允的及笄之年。李承修虽然疼爱这个女儿疼到了骨子里,但因着容老太太去世,李宜允夏末的及笄之礼也没大操大办,只宴请了些亲近的亲朋好友。
容安和季半香服孝不方便赴宴,只差人送了礼物去。
及笄礼后,林月瑶把李宜允管的就更严了,除了晚上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和女儿腻在一起。李宜允就更没机会出去看望容安哥哥了。
李宜允五岁之前,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新奇的东西和事情,五岁之后,即使走过很多地方,也看不见。能看见了之后,林月瑶又女训女戒的管着,三四年了除了上香拜佛,也就没怎么再出过李府。
就连容安服完了丧,去李府递了拜帖,十次也有八次见不到李宜允,被林月瑶给软软的挡了。
后来容安又去了几趟,林月瑶说:“宜允是个姑娘家,从前因为年龄小,又有眼疾,可现在已经及笄了,所以……”
容安听得林月瑶这话,心里就懂得了,他爱护允妹妹,更应该爱护允妹妹的名声。虽然想念允妹妹想念的厉害,但除了有名头的时候,一直克己复礼,再也没拜访过李府。
这样一来可便宜了舒瑾,舒瑾作为城主府里最小的小孩,虽然有父母大哥二姐的宠爱,但只有身边的小书童尔舟能说说心里话,像容安这样势均力敌不分轩轾的知音还真没遇到过。
毕竟青绵城就他一个有权又有势的少年才子,其他人遇见了他除了谄媚陪笑就是阿谀奉承,看了就很倒胃口,但舒瑾还得顾及面子,笑嘻嘻的和这些人你来我往,于是就更觉得恶心了。
容安服丧的时候,他就天天去容安家里赖着,容安服完了丧,他就拉着他去街上闲逛,喝茶听曲儿,恨不得拿根绳子捆一块儿。
“明儿咱再换家吧,我又感觉这说书的说不出新鲜的来了。”舒瑾和容安从茶楼里走出来,舒瑾手里摇着把折扇,好不风雅。
“你都从城北听到城南了,等你把全城的茶楼都听了个遍,看你还翻出什么花来。”容安说。
舒瑾“唰”的一声收了扇子,神神秘秘的凑到容安身边,小声说:“我听府里的小厮说抚月楼可好玩了,要不咱们偷偷去玩玩?”
“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要去你自己去,我有允妹妹就够了。”抚月楼是青绵城唯一的一家……一家青楼。
“去看看吧,咱们明年就弱冠了,逛青楼也不过分。我爹正寻思着给我说亲呢,等成了亲,就不好再去了。咱们趁着还没成亲,去寻一二知己,探讨一下风流韵事,诗词歌赋……”舒瑾不死心的继续诱拐。
“不去。”毅然决然。
“切,假正经。”嗤之以鼻。
容安不看他,也不接他的话,只问:“明天你想去哪儿?”
“听说城南还有一家茶楼,咱们明儿就去那儿吧。”舒瑾讨了个无趣,无精打采的说。
“你也听不腻。”容安其实心底里觉得那些情情爱爱缠缠绵绵的故事好甜的,但是一个大男人吧,好像不应该喜欢这些东西。
“听不腻!”
容安回了家,碰到管家正在跟一个丫鬟很和气的说话。那个丫鬟怀里抱着包裹,听着管家说话,不时的点点头,最后哭哭啼啼的走了。容安看了一眼,是后来安排在祖母身边的丫鬟。
“项叔,怎么了?”容安问。
“没事儿,公子回来了。夫人在屋里等公子。”项叔答非所问。
容安进了屋,季半香正在堂上坐着,一直有何弦细细调理,身体比之从前硬朗了许多,气色也甚好,闲着无事,就又拿起了多年未做的女红,这时候手里正在给一双长靴打样。
“娘亲。”
“安安回来了,过来,到娘亲身边坐。”季半香放下手里的活儿,细细的打量容安的眉眼,真像容淮啊,“娘亲的安安长成大人了。”
“有娘亲在,安安永远都是小孩子。”容安笑,“娘亲又做鞋,怎么不多歇歇?”
“等安安成亲了,有娘子给安安做了,娘亲就不做了。”季半香欣慰的叹口气,“你祖母去世,耽误了宜允些许时候,明年你就弱冠了,弱冠礼后,婚期就该提上日程了。我们安安长大了,该娶媳妇儿啦!”
“嗯。”容安眉目含笑,转而想到项叔,“对了,娘亲,怎么最近家里那么多人抱着包裹走了呀?”
“傻孩子,娶媳妇儿不要聘礼的呀?”季半香又欣慰又惆怅,“你爹走了之后,虽然有你李叔帮衬着,但家里只出不进。现在又只剩下我们娘俩,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明年还得给宜允准备聘礼不是?”
容安不说话了。允妹妹自然是不能亏待的。
翌日。
容安闲步逛到城南,找到了舒瑾嘴里说的那个茶楼——正在长安医馆的斜对面。
容安走上茶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正好可以看见何弦在医馆里给人看诊的样子,很清冷,很认真,淡淡的,像……一碗凉白开。
其实在容家也经常遇见她去看望娘亲,但除了几句寒暄的场面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知道怎么就生疏成了这样子,是因为都长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