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芳城容家是百年书香门第。
容家容老先生一身墨香,桃李芬芳,一生与人为善,晚年偏遇战乱时,却被一树桃花坠断了枝桠。
世人都说,如果容老先生知道朱孟离后来如此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定然是不会让他进容家学堂的。
但在朱孟离叛军势头正盛时,没有人为容家发声。
朱孟离师从容老先生,结党造反间,妄图得容老先生携才随军相助,许以富贵,许以高官侯爵,均不得。
朱孟离狠了心,安排一队叛军扮作土匪,去了容家。
还算他良心没有坏透,只是没有主动杀人,放火抢掠做了个完全,米粮财物一抢而空,百年古籍沉淀毁于一旦,八个月的容家长孙呛了浓烟危在旦夕。
容老先生此时已逾花甲,气急攻心之下,卧床不起,缠绵病榻。
朱孟离悔恨不已,重金求医为容老先生和容家长孙医治。容家长孙刚有些好转,朱孟离兵败如山倒,那郎中连夜卷了铺盖跑了。
因着朱孟离是容老先生之徒,朝廷前来详查。
容家虽然宁死不屈,教出了这样大逆不道之徒,有功也成了无功。
曾经的学生们不乏位高权重者,但事关叛国重罪,纷纷表示已与恩师断绝关系,独善其身。
容家已经一无所有了,朝廷以功过相抵结案,被查的屈辱,医药的缺失,让容老先生病的更重了,容家长孙病情也开始反复。
拖了三个月,容老先生和他的幼孙相继离世。
容老先生之子容淮在李承修的相助下料理了家族琐事,携一家老小,随同他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已经成了伤心之地的季芳城,在不甚富庶,但很平和的小城青绵安了家。
容安就是在这青绵小城的初冬里出生的。
容淮经了这遭变故,只愿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盼了几年才得来的孩子,没有望子成龙,平安喜乐,平凡顺遂就好。
亡了先父,失了长子,离了故土的容淮从未敢再想过幼子名动天下。读书明理,习字修心,只要不是大字不识的白丁就够了,这一生泯然众人也没什么不好。
但或许是家学渊源在,容安自小就极爱诗词书画。
父亲不愿意教他太多,更没有请名师相授。
有些人穷尽一生也难有所成,而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上天垂爱。容安终究长成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翩翩少年郎。
容老先生悲剧在前,容安之才便未曾外扬,故而世人不知其学之高。
事实上,容安是更喜欢画的。只是因为那人诗词书画都喜欢,他才没有把诗书落下。
每每提起那人,容安的眉目里都是温柔的颜色,比阳光下的湖面还更潋滟。
那人是在季芳容家逢遇大变后给予莫大帮助的李承修的独女,是与容安自小定下婚约的李宜允。
说起李承修,容家出事时,他本远在边关,以期在军队崭露头角,光耀门楣。本来李承修这样幼年失孤,毫无背景又颇有头脑的人在军中很吃香的,才能可为人所用又好控制。
然而,听说容家孤立无援,毅然在战事刚了的裁军之际辞别了颇为赏识他的偏将,回了季芳城帮容淮料理琐事,在众人议论之下带容淮离了故土。
李承修确实是个人才。他们一行人刚来到青绵城的时候举目无亲,身上所剩银两也将用完。
他绕了七八道弯,隔了五六层关系攀了青绵城守城副将,得以庇护。
李承修深谙处世之道,后来毫无根基的李家能够一跃跻身周围几城的富庶之家,也不是全凭运气毫无道理。
但他也不是个阿谀奉承捧高踩低的谄媚小人,不然,也不会流落到这青绵小城。
容淮自小跟随容老先生读书习字,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若不是李承修处处照顾,容家难以续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