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不好也许也是件好事情,他畏惧极了我,很快就依言替我找到了甥女。我抱着甥女,刚刚出了城,还没走多远,就遇上了赵存睦的人。幸好他们只当甥女是我抢来试毒的婴儿,只扔在一边,没有去伤害她,抓了我不管什么毒药都往我的嘴里塞,看着我在地上疼的直打滚。
那时候,我一度以为我要死了,也许是我命大,也许是因为我长期试药试毒,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稍微有了点神智,我又从鬼门关爬回来了,但以后的日子里总也祛不清余毒,身体每况愈下日渐虚弱起来。”
叶苓汐望着何弦,继续说:“我给姐姐的孩子取名,何弦,叶何弦。”
何弦有些不敢相信,从前村子里的人不是没有说过她不是娘亲的亲生孩子,但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叶苓汐也来不及不管她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于是自顾自的往下说:
“前些年我带你去青绵城祭拜的,是我的姐姐,你的娘亲。你以后如果有机会不要忘了再去看看她。她临死前托我照顾好你,我想,我没辜负她。
赵存睦是个小人,你以后不要太出类拔萃,你跟着我学的药理毒理也不要轻易用出来。暴露了自己,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你也不要跟他们去青绵城,那儿的城主见过姐姐,你和她,长得很像。
那个李姑娘,你也不要去医治了。你年纪太小了,盛名之下必有负累,难保不会被赵存睦注意到,发现你我之间的关系,给你带来灾祸……
这些话我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你,不是要你背负那些仇怨,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着你一天天的长大,我很满足了,那些恩怨也都放下了。只是要你提防着些,我总也害怕你一无所知,如果被那些小人恶人盯上了,你会措手不及……”
何弦凝睇着容安,想到这里,终于还是说:“好。”
李承修甚为惊诧,前些天劝了许久都劝不动的人怎么今天就突然改了主意了呢?不管怎么样,这样挺好的。
何弦犹犹豫豫,张了张口,还是没有把那句好像很不合适的“不过,我想住你家”说出来。
何弦住进了李府,整个李府她也就和李宜允亲近些,所以李承修让她住进了李宜允旁边的小院子。
容安正陪着李宜允等着丫鬟给房间熏香的时候,听见外面一阵闹腾,容安喊来一个小厮来问,才知道丫鬟给何弦送被褥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哪里也找不到。
“容安哥哥,你也去帮忙找找吧。我坐在这里等你,没关系的。”李宜允说。
容安确实有些担心她,也同样担心允妹妹:“你自己在这里真的可以吗?”
“我可以的。容安哥哥快去吧。”
“好。那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走哦。”
“嗯。”李宜允笑靥如花。
整个李府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何弦在哪儿。家仆说,也许何弦是突然从小村子里来青绵,觉得新奇,溜出去玩迷路了也未可知。
李承修于是就要吩咐人去街上找。人都还没走出了门,容安就在围墙边的小路上看见何弦正半个身子趴在墙上想要往里跳。
俩人四目相对。
容安愣住了,他见过女孩子俏皮的,可爱的,撒娇的,生气的,怨气丛生的样子,各种样子他都见过,可就是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红着眼睛趴在墙头上的样子。
何弦也愣住了,她去了亲生娘亲的墓前了,叶娘亲说让自己藏好自己,怎么才来青绵城就被他给发现了呢?
何弦心里紧张的不得了,一不留心从墙头上跌下来。容安连忙上前去扶她。
“你别告诉他们我去看娘亲了行吗?”何弦低着头,抓住他的手腕说,有些可怜巴巴的,像只受伤了的小兔子。
容安:“……”
何弦以为他不答应,仰头拿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容安都不晓得她说的是啥……但看着她这个样子,说:“好,不说。”
有了这次教训,何弦再也没有翻墙出去过,只在院子里专心捣鼓那些制毒的、治病的、养生的汤药啊、丸剂啊、茶水啊,还栽种了好多草药,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没别的什么爱好了。
如果非要说能让她高兴的事,那大概就是容安经常来陪李宜允,她能远远的看他一眼。
大多时候,容安会陪着李宜允坐在花树下,风吹过来,轻轻柔柔的抚下去些花瓣,落在他身边,或者坐在湖边亭子里,风轻轻掠过湖面,撩起他的发,他总在为李宜允读诗书文章,声音清清朗朗的,很温和,不急不躁,很好听。
或者李宜允听得累了,撒着娇趴在石桌上,倚抱着亭柱子,容安就宠溺的微微一笑,放下书不读了。静静的在旁边作画,每次容安作画都遮挡的很严实,她看不见他在画什么,但他作画的风姿是真的好看呀,她想,他笑的这样温和这样好看,一定是在画李宜允吧。
她觉得,他大概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怎么样子都好看。
有时候还能更高兴一点,他会在临走前特意拐进她住的小院子,陪她说说话,或者给她带一盒她没有吃过的好看的点心。
可她总也觉得他的笑容之下有着很重很重并且很难过的心事,但她不知道他在藏着什么烦心事,他也从来都笑着,没有抱怨过什么,于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况且,她知道他和李宜允有婚约,她再不懂得人情世故,也晓得她不该问这许多。
她只要能够远远的看看他就够了呀。
六月的时候,小湖里的荷花也开了。
黄昏的时候,容安在湖边的小亭子里给李宜允读了一下午的诗文,李宜允又娇憨着抱着亭柱子闹着听得累了。容安就放下书,莞尔说:“好,那咱们不读了。”
何弦想,容安真的好宠,李宜允真的好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