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惊讶的嘴巴一定能塞下两个拳头。
原以为是谦谦谋士和泣血女将军的爱情故事,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直男癌的虐妻套路。
李义见我如此表情,便笑着解释说:“你父亲从小都在修习兵书,要么就是在练武,对男女之事根本一窍不通,对他而言,沈燕芸不是个闭月羞花的女人,而是敌军将领,若是不杀了她,便对不起自己手下,对不起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
我一脸汗颜,对于自己儿子如此不通人事,李义居然还一副很自豪的样子。我估计,若是李俊卿再凭实力单身个几年,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扬起头,问道:“既然当时都已经下了杀令,怎么后来又和好了呢?”
李义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燕芸的脑子里被封印了有关岚又国的机密,岚又国的国师肖莫在得知你母亲被擒后,生怕机密泄露,于是派出了杀手,而这个人,就是江无涯。”
虽然过去了很久,但听到江无涯的名字,我的内心还是隐隐发痛。
李义并未察觉到我的不妥,接着说:“江无涯得到的任务,是杀了你母亲,并将头颅带回去。可是,肖莫失算了。江无涯这个人,虽然实力出众,但为人优柔寡断,太过于感情用事。他不忍心杀死燕芸,他觉得,只要将燕芸救回去,情报就不会泄露,燕芸也不用死了。所以他一开始便是营救计划,而非暗杀计划。
结果可想而知,他虽然出其不意地救了燕芸,但终究还是你父亲棋高一招,暗中调兵遣将,要将二人捉回来。
可是,这次的计划失败了,在缠斗中,他和你母亲一起跌落山崖,江无涯见营救计划失败,在附近寻了许多日,都找不到你母亲尸首,于是便只能先回去了。
其实,当时他们虽然坠崖,却并没有落下去,而是挂在了半山腰的一棵树上。
你母亲身强力壮,只是瘦了点皮外伤,但你父亲就麻烦了,跌成重伤,动弹不得。”
我笑着说:“既然动弹不得,那可真是个报仇的好机会了。”
李义哈哈大笑许久,才指着我说:“你和你母亲,当真是一个脾性。当时她看到你父亲动弹不得,想到的也是复仇,可是,在要动手的时候,却犹豫了。”
我调皮道:“是因为父亲长的太帅了,母亲不忍下手?”
李义说:“差不多吧,你母亲的实力太过强大了,很多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你父亲虽然实力并不如她,但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可以将她生擒,可以将她和江无涯逼到绝路。她觉得,你父亲很厉害,是不可多得的,比她强的男人。
所以,她没有下杀手,而是救了他。之后你父亲醒了,他们二人在每日的斗嘴中逐渐暗生情愫,死定终身。
因为你母亲的身份缘故,这段感情并不能公之于众,所以这件事情,也就只有我一人知晓,再后来,你母亲就回岚又国了。我原本谋划着,劝说君王两边休战,也好成全孩子们的因缘。
可是,就在我劝说先国君的时候,岚又国传来消息,沈家要燕芸和琴月国联姻。
你父亲不相信这是真的,还特意去了一趟岚又国,可最终是失望而回,据说你母亲对他说了很多绝情的话,说从此往后便恩断义绝。”
我连忙辩白道:“母亲她不是真的,她是被逼的。”
李义说:“你父亲自然也知道这些,他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穿你母亲的伪装。后来,几经打听才知道,沈冰将你母亲的弟弟收在身边做了侍卫,以他的命来胁迫你母亲就范。可是说来也巧,就在你母亲要出嫁的前夜,她弟弟忽然就暴毙了。当时沈冰还想继续欺瞒,但你母亲的探寻术实在太强,沈冰根本就无法瞒过她,最后你母亲一怒之下,便逃婚了。
她当然没有办法名正言顺的嫁进李家,就算我肯,她也不肯。
于是,他们便在一个人迹稀少的地方安家落户了,再后来,就有了你。
他们曾写信向我报告喜讯,但这封信半路被人截了,我只收到一半,只知道有你的存在,其他,一概不知。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沧澜国内发生巨变,先代君王过世了,他膝下的孩子众多,都在觊觎君王的位置,其中势力最弱的,便是白殇之,因为那时候他还小,根本没人把这个小孩放在眼里。”
我大惊道:“可是最后当上君王的是白殇之啊,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义叹了口气,说道:“王子之争,无非就是拉拢人脉罢了,谁拥有的支持者更多,更有权势谁就能坐上王位。”
我点了点头,思考说:“那祖父应该是首当其冲了,毕竟手握重兵,若能拉拢,可以说是高枕无虞了,那祖父当初是站谁的呢?”
李义说:“老夫谁也不站,征战这么多年,最不愿意参与的,就是他们这种恶心的勾当,但是没想到的是,白殇之,竟然会找上你的父亲。”
我惊讶道:“那时候,白殇之应该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吧,怎么会有如此心机?”
李义冷笑道:“多亏他有一个好母亲,也就是当今的太后。这个女人素来有些手段,她位列四妃之首,仅次于王后之下,但在此之前却只是王后的一个洗脚婢,可见心思之深了。争夺王位的时候,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真的就把你父亲找回来了,既然你父亲选择帮助他们,那我自然也是如此,这之后,白殇之就理所应当的当上了沧澜国的王,如果事情就此结束,倒也没什么,不过,怪就怪我们李家当时的权利太大了。
一方面是手握重兵的重臣,一方面又是辅佐新王登基的世家大族,若说他白殇之不忌惮,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坐稳了王位,便开始想着如何剪除李家了。
他们料想老夫活不了多久,若是你父亲死了,李家便绝后了,届时李家自然衰败,他也不会背上诛杀功臣的骂名。”
我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所以,他让父亲上战场,出征岚又国,表面上是为千秋大计考虑,实际上是想用岚又国借刀杀人?”
李义点了点头,我却质疑道:“没道理啊,父亲既然如此厉害,母亲当时又不在岚又国,那谁杀得了父亲?”
李义说:“你听过幽冥之地吗?”
我眉头微蹙,嘀咕道:“怎么又是幽冥之地,他们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李义说:“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进去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杀手组织,收钱办事。白殇之就是借助了幽冥之地和岚又国的两方势力,才将你父亲诛杀。
办完你父亲的丧事之后,我原本想去接你和你母亲回来,可终究我还是晚了一步。等我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一片狼藉,你不知踪影,而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他回头,眸中含泪,轻轻按住我的肩膀,轻声说:“鱼归啊,祖父找了你许多年,好在在我有生之年,终于找到你了。只要你愿意,这沧澜国的一切,祖父都为你寻来,包括白殇之的那个君王之位也是如此。我为了给你父母报仇,已经秘密筹划了这么多年,我不逼你一定站在我这边,但是,只希望你不要对仇人心存爱意,那个白殇之,并非良人。”
至此我才总算是听明白了,老爷子绕了这么大半天,是误会我喜欢白殇之。
我连忙做出一副恳切的样子,说:“祖父放心,鱼归对白殇之并无感情。”
李义揉了揉眼睛,欣慰的露出一个笑容,说:“那便好,那便好。”
而后,便缓缓踱步离开了暗室。
我慢慢凑近沈燕芸的冰棺,仔细打量这张脸,虽然已经沉睡了许久,但这寒冰却将她的尸体保存的非常好。
我想起当初对李义的质疑,为什么不考察我的身份,便直接认定我就是他的孙女。
而在看到沈燕芸这张脸的时候,才算是水落石出。
这张脸,和我,分明一模一样。
我抬手去碰触沈艳云的脸,冰冷的触感从手指一直传递到心脏。
我努力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努力的想要把这一切进行融合,可是,我做不到,无论我怎么想,无论我和沈燕芸如何相似,但她不是我的母亲,我能肯定。
我不禁有些佩服肖莫,他似乎一开始就看中了我这张脸,想到了日后的这些用途。
无论是拉拢沈家人,还是来迷惑沧澜国,似乎我都是一个不错的棋子。
我看着李义消失的地方,喃喃说:“做这里的君王,我没有兴趣。但是祖父,你待我如亲人,我也一样。你的愿望,你想做的事,无论多难,我都愿意一试。”
话音刚落,安静的密室里忽然传来“啪哒”一声,我立马警觉,握紧手中的银针,断喝道:“谁!出来。”
可密室内忽然又安静的可怕,听不到一点声音。
我顺着刚才声音的源头追过去,发现地面的冰上有一滴水痕。
我抬头看看顶上,又低头仔细察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里的冰,似乎是快要融化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沈随风站在门口,双手抱怀,倚在门框上,一副沉思的样子。
我疑惑的走过去,推了推他,问道:“怎么了?站在这里想什么呢?为什么不进去?”
沈随风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一副很疲惫的样子,笑着说:“这可是你的闺房,我怎能说进就进。不过有些困,靠在这里睡着了。”
我笑着从他身前走过,推开门,进了里屋,笑道:“无妨,我们之间不需要讲究这许多,进来吧。”
他跟在我身后走进来,依旧是没精打采的样子,憔悴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我将房门关上,把刚才在密室里听到的话对沈随风和盘托出。
他绽放出一个笑容,说道:“这么信任我啊,如果我只是别人放在你身边的奸细呢?”
听了他的话,我愣了许久,脑子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几乎一片空白。
片刻后,沈随风接着说:“也是,你傻乎乎的,哪里知道这些。”
我怒极,想要抬手打他,却被他按下。
他收起笑容,懒洋洋地说:“只要白殇之当权一天,岚又国就随时处在风险之中,如果能助李义取得王位,或者让你成为沧澜国的王,对岚又国而言,都是个不错的发展。”
随后,他抬头,问道:“上次刺杀白殇之的时候,让你观察那些人的反应,你还记得吗?”
被他猛一提起,我才想起来,之前努力记住的人脸,经过这么多事之后,早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向他投去抱歉且小心翼翼地目光。
沈随风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轻声说:“我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