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己的人已经全军覆没,那个为首的人却没有丝毫慌乱。
他笑了几声,说:“不愧是被誉为沈家天才的人,果然厉害,今日我甘拜下风,若有机会,来日再战。到时候,我定会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沈随风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恕我直言,你没有这个本事。”
黑衣人并不想继续和他斗嘴,只轻声说了一句:“有缘再会。”便使了轻功,飞身而去。
沈随风这才走过来,一手碰触我周身的红色光壁,这光壁立马像有了灵性一般,纷纷钻进他的指尖。
见我还在发呆,沈随风抬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说:“怎么了?我吓到你了?”
我猛然回神,一把拉住他的手,问道:“你是从地狱里出来的吗?”
沈随风先是微微一怔,而后释然道:“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啊?”
“你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小个子铁面。”
沈随风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笑着说:“铁面就铁面了,干嘛加这么多形容词。这件事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你等着我,我再去找辆马车。”
说完后,他也不等我回话,转身便走了。
可我依旧愣在原地,许久许久。
沈随风为什么是铁面?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杀人时候的果决,他日常的温婉,无一不在刺痛着我的神经。
这个小孩子,这个沈家全族的希望,这样天赋异禀的人,他的童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脑子里充斥着疑问,以至于许久之后,沈随风牵来马车的时候,看到我依然在发呆。
他笑着说:“你也不至于这么震撼吧,先上车吧。”
他没有雇车夫,将我扶进车里后,便自己坐在外面赶车,一路无言。
终于,在夜晚,繁星点亮天空的时候,我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也经受过地狱的磨砺。”
半晌后,外面传来沈随风清幽的声音:“你猜的不错,其实地狱系统至今为止一直存在,我们那一届,比你们晚了五年,但是,却比你们早两年出来。”
“为什么?”
“因为三年的时间里……我杀光了所有人。”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让我听不出一丝情绪,或是杀意,或是冲动,又或是……歉意。
我深吸一口气,眼泪不争气的自眼眶中滑落,许久,才说:“沈随风,你是……天才啊,你是沈家未来的家主,为什么,连你也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沈随风却笑着说:“什么天才啊,对他们而言,我只是一个没什么特点的,旁系的遗孤罢了。沈家每年都会将一个孩子送进地狱,我不是第一个,但我是第一个活着出来的。若是我没出来,也就没有今日所谓的什么……天才了。”
我才知道,世间本没有什么天才。
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饱受战火的摧残。
有的人是被迫上战场,有的人,则一生都在打没有硝烟的战争。
无论是我,沈随风,还是已经故去的江无涯,都是在成千上万的炮灰中,踩着尸体爬出来的。
没有所谓的天才,不过是一个个可怜的幸存者罢了。
许久后,我轻声问道:“沈家的势力我已经见识过了,为什么还要受肖莫的胁迫,每年搭进去一个孩子呢?”
沈随风笑着说:“家主……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和蔼可亲,与其说是肖莫胁迫沈家,倒不如说是沈家和肖莫合作。家主想要更多有用的棋子罢了。”
“那以你的能力,为什么现在还要听从他们的命令?”
沈随风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反而问道:“你知道沈燕芸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联姻吗?”
见我没有做声,他接着说:“因为她有自己的软肋,她的弟弟被家主留在身边,表面上是护卫,其实,就是一个人质,若沈燕芸不从,那她弟弟,即刻便命丧黄泉。”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沉稳,和蔼可亲的沈家家主,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脑海中闪过很多张脸,有沈冰,有君王,有白殇之,有肖莫,也有李义。
我在想,他们是否真的就是我眼睛所见的那个样子?在他们的身后,是否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们究竟……有怎样的野心?
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先暴露出野心的人,居然是李义。
几经周折后,我终于亲手将幽兰花栽种在那片花圃之上,原本一片死气沉沉的花圃,立马变得生机盎然。
我看得出李义很欢喜,却依旧强装镇定,责怪我道:“极寒之地岂是你这样的小孩能随随便便进入的?若是一不小心把命搭进去了,可怎么办?还有你,沈随风,身为护卫,不保护好小姐,就知道跟着他胡闹,成何体统。”
我知道他是在担忧我,只做出一副赖皮的样子,抱住他的胳膊,撒娇说:“祖父放心吧,我和随风可是很厉害的,您看,我们这不是轻轻松松就把幽兰花带回来了嘛,毫发无损哦。”
李义也实在说不过我,便摆了摆手,说:“罢了,祖父知道你有这份孝心,但以后千万不能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不然……不然祖父定当重重责罚沈随风。”
我偷偷瞄了一眼沈随风,见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甚是可爱,于是又添油加醋说:“放心吧祖父,若是还有下次,就都怪沈随风不拦着我,祖父只管责罚他便是了。”
沈随风无奈地笑了笑,作揖道:“老将军放心,自今日起,随风便把小姐关在房内,让他一步都不能离开,这样,就不会出去乱跑了,也省的老将军为小姐担忧。”
见我俩斗嘴,李义心情大好,便带着我二人去训练场上看他操练的新兵。
不得不说,李义带兵的确很有一套。
军纪严明,有条不紊,陆兵,水兵都训练的气势十足。
连番的看下来,只觉得腿肚子发软。看来最近是疏于修炼了,才走了这点路就撑不住了。
入夜,李义让沈随风先退下,而后将我带进祠堂。
他将祠堂的大门关闭,接着,将案几上的围布翻开,又将一块地砖叩开后,露出一个按钮。
旋转按钮,接着,旁边一面墙便打开了,露出里面深幽的暗室。
我心里不禁嘀咕,现在的大家世族都怎么了?这么喜欢搞暗室,而且李家的这个暗室里面,其实大有洞天。
墙壁刚移开,便有一股寒气袭来,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李义说:“用火灵护体,你会的吧。”
我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在想:我要是不会,你以为你的幽兰花是怎么带回来的。
李义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没走几步,脚下就变成了冰块,显然,这里是一个冰窖。
而且不仅是地上,连墙上,顶上,都是冰块。
我心中暗暗叫苦,之前上极寒之地,已经把火灵消耗地差不多了,怎么现在又来冰室,故意跟我作对吗?
在我还浮想联翩的时候,李义忽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说:“这二位,便是你的父母。”
我愣住,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对面放着两口冰棺,分别躺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我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沈家祠堂,画像上的那位,沈燕芸。
我大惊,走上前去查看,确认那的确是沈燕芸,穿一身战甲,虽然已经死了很久了,可眉宇间的英气却无法掩盖。
我回头,问道:“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李义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祖父操练的兵,如何?”
我想了想,说:“很强,个个都有以一敌十之勇。”
李义又问:“那你觉得,杀了白家,取而代之又如何?”
我被这句话震惊了,不由得后退两步,手扶冰棺,让冰棺的刺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许久后,我才轻声问:“祖父,为何要这样做?”
李义愤愤的说道:“白殇之此人,就是一个卑鄙小人,若不是他,你的父母如今也不会躺在这里,当初,就是因为他的好大喜功,因为他要把王权牢牢抓在手里,才最终害死了你的父母。”
我震惊之余,李义继续说:“多年前,我秘密修建了这座冰室,将他们放在这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手刃那个小儿,为我的孩子报仇,至于他所在的那个位置,他坐的,鱼归,你也坐得。”
说到这里,他忽然走上前来,双手扶住我的肩膀。
我能感觉到,那双手没有用力,但在碰触到我的时候,似乎有千金之重。
我内心万般纠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地局面。
其实我并不是他的孙女,甚至我的出现仅仅是因为一个任务,我不能承受他这样的寄托与厚爱。
我张了张嘴,他却抢先一步,说:“你无需现在就答复祖父,无论何时何地,你不想做的事情,祖父绝对不会逼你做。”
我长舒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冰棺说:“他……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会死?我在岚又国听说,母亲是个很厉害的人,应该不会……”
李义叹了口气,松开我的肩膀,缓缓说道:“你母亲,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不过,她太重感情了,所以才会被人胁迫。当初,你母亲被誉为沈家继沈傲风之后的唯一天才,原本有大好的前途,岚又国的君王也摒弃男女之别,对她委以重任。但是,男人的战场,混入了这么一个女子,自然是要受到排挤的。你母亲全然不顾这些,只用实力说话,让许多男子都望尘莫及,才终于获得了和男子一样的地位。
后来,就遇到了你父亲。那时候,白殇之的父王还在世,只不过已经是弥留之际了,王宫内动荡不安,他听信谗言,要向外扩张领土,于是,便让你父亲带兵出征。
你父亲也是个天才,无论是军事计谋还是功夫上,都是整个沧澜国遥遥领先的。自然在前线打得岚又国节节败退,最后,你应该也猜到了,岚又国派出的迎战将领,便是你母亲。
那一场战争打得十分激烈,老实说,你父亲在武学造诣上的确不如你母亲,但是,他头脑灵活,又擅长诡变之法,不与你母亲硬碰硬,反而采用迂回的战术,经过大约半年多的时间,才终于将你母亲擒住。”
双方将领在战争中逐渐打出感情,女方被擒住,男方怜香惜玉,女方钦佩男方的聪明才智,最终走到一起。
我竟没想到,沈燕芸这样一个女强人的爱情故事,是如此的狗血,忍不住嘴角含笑。
李义问:“你笑什么呢?”
我脸盲摆了摆手,说:“没什么,祖父,您继续,父亲擒住母亲之后呢?”
李义笑了笑,说:“立马下了杀令,要在第二日正午当众杀了敌军女将领,以慰籍在疆场上死去的将士的亡灵。”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