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脑海中闪过无数张脸，却又都变得模糊。
杀死江无涯的人，居然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究竟能是谁呢？
见我发呆，墨羽倾小心翼翼说：“接下来……你想做什么？我劝你千万不要冲动，毕竟背后的黑手是能命令江国师的存在，你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我愣了许久，长舒一口气，似乎是想吐尽胸中所有的不快，许久之后，缓缓走出房间，轻声道：“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
墨羽倾犹豫片刻，忽然叫住我，支支吾吾许久，才说：“他……还好吗？”
不用问也知道，她是在关心江熠尘。
我叹了口气，说：“我没有让他看到父亲惨死的样子，他在我家里睡着，若你有空，这段时间，便帮我照看他吧。”
她又问：“那你呢？要去做什么？”
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已经走出了院子。
虽然她也只是个孩子，但是熠尘交给她，我放心，如今我要做的，是冷静。
在河边躺了多久，我自己也说不清，一口口喝着葫芦里的酒，感受着大脑中的麻木，似乎就能忘却内心的伤痛。
就是在这个地方，江无涯说过，要永远给我可以选择的机会。
就是在这个地方，江无涯说过，会永远守护我。
就是在这个地方，江无涯送给我信物……
我一直等待着，希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能再次出现，然后拉着我回家。
可是，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只听到漫天的哀鸣。
江无涯下葬了，举国悲鸣。
傍晚，哭声渐渐停了下来，我知道，江无涯生前无论多么厉害，多少次保护了这个国家，伴随着这些哭声的消亡，江无涯也终究会从他们的脑海中抹去。
我缓缓站起来，腿有点发软，意识也不是很清醒，渐渐向国师的陵园走去，江无涯，正被葬在那里。
墓碑上刻着国师江无涯之墓，死因那里只有两个字，殉国。
若他是真的殉国，我想自己也不会如此悲伤，毕竟保护这个国家，保护这个国家的人，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若是如此，也算是圆了他的宿怨。
可是，通过那几个人的记忆来看，分明就是有人算计，一定要他死，而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墓碑，闭着眼睛，感觉那就是他。
“放心，今生今世，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想要你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拿出玄铁短刃，轻轻划破手掌。
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在江无涯的墓碑上，无比刺眼。
我内心涌现出杀人的欲望，却丝毫没有迷乱的心智。
江无涯和言歌共同为我带上的束缚，今日便由我自己将它解开。
找到第一个人的时候，他正和家人一起在路上闲逛，我用轻功瞬移到他的身前，抬手将短刃刺入要害。
他痛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可是他没有说话的机会，不过片刻，便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他的家人也被吓坏了，愣了许久，在我已经离开的时候，才开始哭喊，尖叫……
第二个人在小酒馆里喝酒，自饮自酌，好不自在。
听说他刚升了官，我猜大约是在害死江无涯的这件事上，他做的还不错，受到了嘉奖，所以在此庆祝。
他倒是比第一个人警觉一些，在我动手前事先觉察到了，拼命躲开了致命一击，只伤到了手臂。
他哆哆嗦嗦地躲在墙角，指着我怒道：“原来是你，你居然还敢当街杀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我轻蔑一笑道：“当你害死江无涯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语毕，直接将玄铁短刃丢了出去，他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毙命。
第三个人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待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悬梁了。
尸体挂在房间的正中间，舌头伸了老长，可这依旧不能骗过我的眼睛。
“你得知他们二人的死讯，自知难逃一死，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妄图骗过我，是吗？”
他并没有说话，依旧安心装一具尸体。
我也懒得废话，直接上去补刀，走人。
尸体上汩汩流下鲜血，在地上汇聚成流，无论是真的也好，装的也罢，这一刻，他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是就在我寻找第四个人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凭空失踪了。
也许是因为杀前三个人闹得动静太大了，街上的守卫也多了不少，正在四处捉拿我。
我倒也不是贪生怕死，杀了人就必然要接受惩罚。
只不过，若是放走了最后一人，我一定会抱憾终生的。
忽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寻人的法术，我按照脑海里的指引，掐诀，渐渐释放灵力，和空气中其他的灵力融合，努力去感知，探测每一个人的灵力。
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第四个人，此刻，他身处王宫，身边还有几个灵力非常强大的人。
我冷笑一声：“原来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去王宫里寻求庇护。”
不得不说，比起前三个人，他很聪明，知道一个人无论再放肆，都不会独闯王宫，因为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然而，我孤身一人，并没有九族，他算错了这一点。
凭借着探寻的法术，我一路闯进王宫，找到了那个人的所在。
破门而入的时候，那人被我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了角落里。
我正要向前，君王一拍桌子，怒喝到：“没有规矩，言歌平时就是这么教授你的吗？”
我说：“与师父无关，也与其他人无关，今日我只要他的性命，日后该遭受如何惩罚，我自己背着。”
说着便要动手，君王大怒：“是他们太惯着你了，无法无天，隐儿，拦住她。”
说着，一个男子挡在了我的面前。
他比我高出一头有余，身量苗条，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浑身都充满着光芒的温暖感。
他只用一手将我拦住，笑着说：“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请让这种痛苦到此为止吧，今日我在这里，必定不会由着你放肆下去。”
我能感受到，他的灵力很强，定然不是一般的小喽啰，想要突破他，也许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如此，便只有剑走偏锋。
我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还没这个能力。”
说着，便向他攻去。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直接对他出手，微微一愣后，连忙开始应对。
我能感受到，他实力绝不在我之下，只不过并不想伤害我，所以一味地防守。
我心里暗道：“妇人之仁，能有什么出息。”
转瞬间，用灵力制造一个幻象向他奔过去，本体则运用轻松瞬移到第四个人身边。
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短刃穿胸，一刀毙命。
被君王称作隐儿的男子眉头微蹙，语气中不由得透露出一股寒意，“你这孩子……”
我偏头看着他，笑道：“我不是孩子，从来都不是，有缘再会。”
语毕，向他摆了摆手，纵身一跃，便离开了王宫。
离开的刹那，看到他微笑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愁容。
我猜，大概是没能保护好那个人，怕被君王责罚吧。
再回到陵园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朦朦胧胧中，更显得无限凄凉。
我摘下手腕上，那由江无涯亲手带上的手链，埋在了墓碑旁边，而后背靠着墓碑，一口口地喝着酒。
我知道，杀了这四人，有些人定然不会放过我。
无需逃跑，也无需其他，只要静静等待审判，最后能和他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归宿。
“江无涯，别怕，过不了多久，我就来陪你了……”
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待再睁眼的时候，不远处已经站着十几个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人。
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为首的那人。
看着和我差不多年岁地样子，长得极为清秀，一头长发披散下来，竟化解了铠甲的戾气。
我抬头看着他，戏谑道：“要如何处罚我，决定了吗？”
他只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连神色都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反倒是他身后的一个人厉声道：“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在君王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如何处罚你，自然是由君王做主，你赶紧跟我们走。”
我冷笑一声，对着江无涯的墓碑说：“无妨，等我。”
随后强撑着站起来，可双腿却极其不给力，仿佛那已经不是我的腿了，软绵绵的，像是没有知觉。
刚站起来，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前摔了过去。
接着，便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少年扶住我，轻声说：“少喝点吧，看你这醉醺醺的样子。”
声音温柔至极，似乎是在哪里听过的，可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
他打横抱起我，叹了口气说：“算了，我带你过去吧。”
说完便大步向前，我听得身后似乎有人在说他这样不合规矩，可他只一味地笑笑，没有接话，也没有放下我。
醉眼朦胧中，我感觉一阵阵幽兰的香气进入脑海，抬头，便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美的如同画中一般。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轻声说：“你真好看……”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前进的动作略有迟疑，而后便又释然了，笑着说：“你还有这样的心思，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我冷哼一声，将手耷拉在一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能有什么大问题，我杀了他们，左不过一死，总不见得死了比活着更可怕。”
他听了我的话，沉默片刻，沉声说：“杀了他们……你很痛苦吧。若是江国师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为了他如此……”
这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感叹。
我不由得在心里默默鄙夷了良久，说：“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的样子，你们这种从小被父母宠大的孩子，能懂我什么。江无涯对于我的意义……你永远不会懂的，将他从我身边剥夺的人，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必定会杀个干净。”
他不再说话，只是脚步变得沉重起来，我知道，他的心乱了。
修行轻功的人，就是要身轻如燕，哪怕是平时的走路，都会比平常人轻盈许多。
只有在心乱的时候，身体失去重心，才会变成这样。
不知走了多久，我几乎已经渐渐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监牢里，带上了手铐脚镣。
一个人正坐在我的面前，我认得他，前国师，也是毁了我人生的那个人，肖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