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颉宥身量修长,面相清冷,平时待人更不亲近,是以旁人都惧他怕他,很少敢这样死皮赖脸地缠上来,偶然一两个,也被他收拾得哭爹喊娘,悔不当初。谁知今日眼神杀不管用,他稍微用力都没能把人推开,顿时恼羞成怒:“放开。”
他身体往后倾,低吼一声:“你这般,成何体统!”
“因为世子爷一句话,妾身命都快没了,还要体统作甚!”陈蕴灵又抹了抹发红的眼睛,死死抱着他的腿像是个大型挂件,“世子爷,我用余生荣辱发誓,当日进仓库只偷拿了自己陪嫁时的玉镯子,单纯想给哥哥还赌债,至于黄金是怎么丢的,我是半点不知。”
她生得娇俏,眼睛亮若明珠,含着泪汪汪的晶莹光点,像是装满了会说话的星星,态度诚恳地控诉自己的冤屈,恳求得到他的信任与救赎。
谢颉宥面冷心却不硬,见状犹豫了:“此话当真?”
“世子英明神武,通达人心,妾身哪敢在您面前撒这种一拆就穿的谎?”陈蕴灵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立刻心生一计——不如想个法子说服谢颉宥帮自己解释清楚偷盗一事,然后借此机会和吸血鬼一样的母家断绝关系。
一举两得。
陈蕴灵放开他的衣袍,乖巧柔弱地磕了个头:“世子,榕妹妹以三日为期,要妾身找到黄金上交,可妾身从未见过那黄金的影子,也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唯今之计,只能主动要求行家法。”
谢颉宥神色微变:“二十鞭,熬不过你可是会死!”
所谓家法,便是犯错之人上祠堂用“公平鞭”打二十鞭,那鞭子是牛皮特制,遍布‘倒刺’,抽一下便是入骨地疼,血肉模糊都是轻的。
这样的刑法不亚于凌迟,一般人宁愿求死也不愿受家法。
陈蕴灵虚虚一笑:“正因为如此,只要我能挨过并活下来,就说明妾身没有骗人。”她抓着谢颉宥的胳膊,垂下脸颊恳求道:“请世子成全。”
“……行。”谢颉宥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带着小厮离开,低声吩咐:“派人跟着她。”
他不信陈蕴灵真的甘心挨打,私下什么都不做。
祠堂里,谢颉宥上座,一脸肃穆凛然。
黄榕坐在他右手边,一脸担忧,时而望着陈蕴灵叹气:“灵夫人,你可想好了?当着老祖宗的面,这二十鞭子你应了,便再无回旋余地了。”
“五妹妹,对这种吃里扒外手脚不干净的贱妇,你用不着动恻隐之心。”谢桃柳一袭明绿色软衫,手里捏着一把流苏美人扇轻轻晃,笑容刻薄而狠毒,“老祖宗心里有数,这种东西打死了也是活该,那就是她的命,谁让她偷东西来的?”
谢颉宥凉凉扫她一眼:“闭嘴!”
“我——”谢桃柳咬唇,奈何她不过也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不敢同世子顶嘴,只能将怒气撒在陈蕴灵身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灵夫人自请受罚,你们把鞭子抽实在了,世子和榕妹妹可都瞧着呢。”
负责行刑的下人连忙拎着鞭子上前,正要动手,却被陈蕴灵拦住了:“稍等。”她看向谢桃柳,“柳小姐这话错了,我此举并非受罚,而是为自证清白。世子,妾身其实已经知道那贼人是谁,只要等子时一到,咱们一同去西门一看便知。”
黄榕眼底闪过一抹异样:她怎么可能找得到黄金?
她扫了一眼身后的婆子,手指微勾,那婆子便悄然出去了。
陈蕴灵唇角一勾,佯装没看见,殊不知这一幕正巧落在谢颉宥眼底,那婆子刚出去,便被人盯上了。
祠堂里气氛愈发紧张。
“你若真知晓贼人是谁,还会乖乖来挨打?”谢桃柳讽刺地笑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打。”
谢颉宥突然问:“陈蕴灵,你当真想好了?”
小厮来报:昨日她在西门狗洞四周洒满了碎钉子,之后便再无动作,想来便是要在今日子时派上用场了。
“世子放心,妾身相信老祖宗会显灵的。”陈蕴灵趴在凳子上,眼睛一闭:“来吧。我准备好了。”
一鞭子狠狠抽下去,空气都带了响。
满屋子人屏气凝神,都等着陈蕴灵惨叫倒地,谁知她只是闷哼一声,咬着牙一动不动,外头天色亮堂,光点漏进来,让她身上显出若有似无的亮光,呈线条状蔓延在衣服上,格外刺眼。
谢桃柳忽地站起来,大步走过来抓住陈蕴灵的衣服:“你穿的这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发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