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刚刚那一番赐婚的事儿,众人也都不敢再殿上开口闲谈,人人都拘谨的很。
周釰也不知是因为刚刚和淑尤的厮混感到疲乏,还是今天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叫他心累,也不打算继续同臣子们装模作样,叫人拿来笔墨当场写下了赐婚的圣旨后就早早结束了宴席,叫王龙天一家去令仪那儿把看看娄夭夭,等确定人无碍了,又吩咐了轿撵届时送他们去宫门处。
一众人行礼毕恭毕敬的送走了皇帝后,纷纷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把眼神转移到了王龙天同宋景行身上,总觉得没了皇上在场,这两人定还会起些争执。
不过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期待的争吵没有出现,王龙天只恶狠狠的瞪了宋景行一眼,就大甩衣袖就带着钟言和自家夫人离开了,而宋景行却对着王龙天的背影行礼。
王龙天和茜魏雨来到了琼珊殿外,毕竟这是长公主的宫殿,王龙天是做臣子的,以后也还会是长公主的公公,他总觉得不便入内,就叫钟言同自己一起在殿外等着,只叫妻子带着陈妈妈进去接娄夭夭出来。
娄夭夭其实在宋景行离开后不久就醒了,这解毒丸的药效显得快,她醒过来后身体也在没感觉到燥热,只是总觉得胸口和两腿疼的厉害。
她躺在床上,慢慢的忆起了不久前在这侧殿的贵妃榻上发生的事情,虽然当时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不能回想的十分仔细,但大约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是有印象的。
她觉得不可置信,总觉得跟做梦一般,双手紧紧捂着脸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羞愧至死了。而手臂堪堪碰到自己胸口,不时地疼痛和涌进脑中的片段,叫颤抖着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偷偷的往自己的胸口瞄了一眼,就看到那青青红红的一片。
只这一眼,就叫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觉得自己在宋景行面前简直丢光了脸,担心宋景行怕是会自觉地自己是个随便又放.荡的女子不会再喜欢自己了,又恨自己的不争气着了别人的道。
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闭着眼,只希望自己能睡过去,再醒来发现不过是梦一场的才好。
宋景行在离开前是吩咐过守着娄夭夭的隔三差五的,叫她们只需要告诉王家的娄夭夭在皇后宫里中过毒,与服过解毒丸之事即可,别的就都推脱说不清楚就行。
宋景行没有明说娄夭夭是中的什么毒,虽然隔三差五隐隐能察觉到什么,可在宫里做事那么多年,他们都是深知想要活得久就要少说话的道理。
所以哪怕最后由自己的主子长公主出面又来替王家询问当夜的情形时,二人也只咬死了说不清楚,更不知道娄夭夭是中了什么毒。
茜氏带着陈妈妈进到侧殿,对着床上的人轻声唤了一声娄夭夭,掀开被子就看到娄夭夭眼角含春,双颊绯红,系带歪歪扭扭的。
茜氏眼皮直跳,心觉不好,蹙眉猜测着。
她是见过宋景行的,总觉得那孩子虽然性子不讨喜,但是不至于会做出这般事情的。
她心里带着疑问,又不好亲自问娄夭夭,只好给陈妈妈使了个眼色,上去对娄夭夭询问了一番,确定娄夭夭身子没有什么不适,可以启程回府后,就亲手帮娄夭夭重新整了整衣衫。
就在替娄夭夭重新系衣带时,茜氏趁着凑近的机会,在娄夭夭的身上迅速的察看了一番,在看到娄夭夭脖子后面一块印记时,茜氏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整个人都陷入冰窖一般,身子彻头彻尾的凉。
茜氏心不在焉的替娄夭夭整理好了衣裳,扶着她起身,带着她往外边走,一直扶着她先上了小轿。
茜氏有些不敢接受现实般的朝陈妈妈看过去,在看到陈妈妈面色严肃的对自己摇了摇头之后,她感到十分惊喜,可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没有着急上轿撵,上前小声的问陈妈妈:“妈妈可看仔细了。”
陈妈妈语气笃定的回答:“夫人放心,老奴自己打量了许久,完璧之身不会错的。”
她又走到丈夫身边,紧握住他的大手,看着他说:“你放心,她很好。”
王龙天虽然没来得及对妻子提起自己打宋景行的原因,但茜氏只听丈夫在大殿上那几句话就深明了他的担心。
两人二十年的至亲夫妻,只一句“很好”就给王龙天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没有说话,深深看了妻子一眼,亲自扶着她上了轿撵,便唤钟言启程出宫回府去。
今天这种日子,皇帝应该是要留宿凤栖宫的,可即使是皇帝,周釰还是对自己在皇后宫里做的事情感到心虚。
他对皇后借口还压着许多奏章未看,便逃一般的回了自己的太极殿里的休息。
皇后回到自己宫里,第一件事就去踏进偏殿去察看一番。
自己叫人在偏殿里准备的香料不多,此时早已焚烧完了,可不知当时这偏殿里的人是经历了多少次的翻云覆雨,也不知是不是郑氏的心理作用,她只一踏进偏殿里就感觉闻到了这满室的春意。
像是不死心似的,郑氏不顾秋水与落霞的百般阻拦,就是要走进去到那床边看一看。
果然就看到这架子床的被褥上满是污渍,而原本挂在上头叫鲛纱都被扯了下来,可见当时是一番什么景象。
郑氏冷笑着骂道:“贱人!”
她突然勃然大怒,转身对着自己所有看得见的东西都尽数扫落在地,不断地发出叮铃桄榔一连串的声响。
直到再也没有东西动了让她摔,屋子里的小几,架子东倒西歪,满是狼藉一片,郑氏才体力不支的撑着桌子,鼻尖沁出汗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去!给我把这张床拉出去拆了烧了!烧的干干净净连灰都不许留在我凤栖宫!”郑氏说话的语气还是十分的激动。
秋水和落霞从不曾见过性子温婉的皇后这样大动肝火,也是怕再刺激到主子,连忙叫人来把床拉出去,也不敢多话。
郑氏的手渐渐失了力气,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滑落下来坐在地上。
“娘娘!”秋水看到皇后这样,惊呼一声,就同落霞上去想把她扶起来。
可郑氏犯起了倔,就是不肯动,双眼空洞的张着,失神的吩咐:“去,去把大皇子带过来。”
郑氏对儿子保护的厉害,一直以来都只想他简单健康的长大,甚至想过如果可以,不要儿子当太子。
知道今日太后要做的事情,也思及自己要使的手段,她不想叫儿子看到她恶毒的一面,就叫儿子老实的待在书房念书。
郑氏也不知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虽然偏殿里所有烛火都亮着,可她还是觉得眼前暗的很,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希望,看不到盼头。
落霞终于带来了大皇子周忞。
郑氏看见儿子来了,冲她张开双臂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声儿带着哭腔不住的唤着他:“忞儿,忞儿,母后的好孩子啊……”
周忞瞧见母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竟叫母后如此伤心,问道:“母后怎么了?”
郑氏依旧不松手,慈爱的回答他:“母后没事,母后只是想我忞儿了,叫母后好好抱抱。”
周忞虽然小,但是他懂得不少,知道母后这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不再追问,用力的点了点头,安静的由她抱着自己。
郑氏抱着儿子,在心里对自己发问,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是谁?她用郁氏曾叫说的一句话做了回答,眼神渐渐清明了起来。
“落霞。”郑氏的嗓子有些沙哑,“你去告诉那个女人,她之前说的,我同意了。”
宋景行在宫里一直等到暗六来报说王龙天一家已经出宫后,才拿着那卷赐婚的圣旨回了自己的右相府。
等他回到府里时已是亥时三刻,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得偿所愿的在不久的将来将小姑娘娶进门,头一回的,他没有在回府后去自己房里沐浴更衣,而是第一时间的冲到了祖父祖母的主院了,把早已睡熟的两个老人从睡梦中叫醒。
宋斯文住着拐杖扶着陈氏走进了正厅,向来儒雅的老头这时也忍不住在嘴里骂骂咧咧:“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个臭小子的,大半夜的发疯,苦了我和老婆子……”
毕竟任谁在睡的正香的时候被人大张旗鼓的吵醒都不会痛苦,宋斳走进来都不抬头看一眼正站着的儿,把陈氏先扶到圈椅上坐好后才自己也坐了下来。
他抬眼看了一眼孙子,也没给个好脸色,虽然目光在瞥及宋景行嘴角的一大片乌青后停顿了一下,但他也没有询问,更没有半分讶异,只唤人去准备壶茶来。
宋景行早就为老爷子准备好了浓茶,叫何安适时地端了上去。
宋斳接过茶杯,抿了两口,也不说话。毕竟他真的对自己亲孙脸上的伤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也不知道这儿子今年是犯了什么。自开年来,脸上是接二连三的受伤,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头两回老婆子还问他来着,可他也只含糊其辞的敷衍了几句,根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宋斳自然也不会大半夜的再自讨没趣。
刚刚抿的那口茶的香味在嘴里漫开,宋斯文是个爱茶之人,虽然也想端着架子,可奈何这茶的味道是真的好,不喝总觉得是暴殄天物,他将刚放下的茶盏又端了起来,这回却是拿着杯盖刮着茶面,慢悠悠的吹着,品着茶汤的色泽,才放在嘴边准备再饮一口。
他刚把茶含进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景行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拿着一卷明晃晃的布帛,开口说道:“父亲,皇上给我下了赐婚的圣旨,与将军府的娄夭夭完婚。”
宋斯文被他的话一惊的吸气,把嘴里的茶水呛进了气管,捂着嘴弯着腰猛烈的咳了起来,同时面上十分痛苦的样子。
这可吓坏了一旁原本还在犯迷糊的陈氏,她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帕子送到他的嘴边,又不停的拍着他的后背,看着老头子咳的满脸通红,她忍不住的责怪宋景行:“你个小兔崽子,没见你父亲正喝着水呢?这是要害死他不成,没人管你,你就高兴了?”
宋景行把陈氏的话给听进去了,像是真怕宋斯文有个三长两短似的,竟也破天荒的走到他身边,有些笨拙的替他顺着背说道:“是儿的不是,望父亲海涵。”
可宋斯文深知自己儿子的气性,听见他的话非但没感到半分的欣慰,甚至还一脸见鬼的样子看着他。
宋斯文想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可这一着急,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咳的他老泪纵横。
等他终于顺过了气来,也全然不在意姿态的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一副瘫在圈椅上的样子。
宋斯文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总算是开口问:“怎么突然就给你赐婚了?之前不还说是看上王家的丫鬟吗?就这王龙天能同意?”
他连发三问,语气却都还算平静。
他并不询问宋景行对这婚事是否满意,因为这小狐狸算是他这个老狐狸一手教出来的,孙子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若是他不愿意,这婚定是赐不下来的。
而且如果是王家丫头的话,那儿子脸上接二连三出现的伤就也不足为奇了。
宋景行找了侧首的位置坐下,尽量挑拣了些重要的片段,将他和小姑娘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下。虽然已经是长话短说了,可加上祖父祖母其间偶尔的发问,这也耗去了大半个时辰,才让宋斳夫妻俩终是把事情听了个七分明白。
“所以你叫我们来是为何事?”宋斯文问他。
宋景行把圣旨展开递给他,才说了自己把二老叫起来的目的:“今日这赐婚仓促,也没时间看日子,是以皇上这只说了于今年完婚,并未定下具体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