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低垂,树木光秃的枝桠映衬着灰蒙蒙的天空,伴随着初夏凄凉的蝉鸣,越发显得萧瑟。四周的景物与没有星光和月夜的夜空融为一片黑暗混沌的夜色。
黑夜显得比以往更加阴森恐怖。
一辆与之融为一体的黑色轿车匀速开进五长街区,刮起的急风横扫而过,卷起满地积久的灰尘随风飘散。
车前灯发出幽冥般微弱的光线对照着前方废弃的工业楼,车窗外闪过的建筑物如同一幕阴郁的舞台背景:晦暗的街门、模糊不清的窗户,生命的气息似乎偃旗息鼓。
轿车在狭小的街道上开着,被尾气喷的灰尘在灯影中像是一窝逃逸的苍蝇无头无脑乱飞,最终掉落在漆黑湿滑的沥青路面上。
“我们是走错了吗?安设计师不会真的住在这种地方吧?”何博林感觉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在颤抖。
“资料上写的五长街区,C栋,403,就是这里。”米菁翻弄着从牛皮袋里拿出的文件和手机里的导航,反复抬头从狭窄的窗口处往外比对,确认无误后才回答。
何博林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周围的环境有点诡异?我的第六感给了我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如果今天再不催到安平的设计稿,那我们几天后就该去大街上要饭了!”李朝阳抱着iPad划来划去,在后座上修改稿件。
“是啊,历总已经催了好几天了,主稿还在安设计师这里,没有它工程就不能开始,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拿到。”卢玮坐在仅剩的一个后座位子上说道。
废弃工业楼里没有看大门的保安之类的,何博林一行四人坐的轿车光明正大地开进去,一栋栋破败不堪的楼房不断往后倒。
“到了到了,就是这栋。”米菁提示道。
随后,轿车平稳地停在被标记的红字C栋楼下。没有人下车。
“那个,你们谁进去啊?”何博林熄火,车内一片安静。
“怎么?你不进?”李朝阳反问。
“不是……我开了这么远的路,确实有点累了……”何博林有点害怕,他一向胆子小。
在这样的环境下说不害怕是假的,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普通人,不会对这些景象视而不见。
“你胆子小,要多锻炼,要不就你去好了。”李朝阳推脱着。
“啊……我不行啊,我会把事情搞砸的,要不还是卢组长去?”何博林又抛给卢玮。
卢玮被点到名也是一震,“啊?”满脸的不情愿。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最后还是唯一的女同事米菁寻思了一个最好的办法:“别推脱了,大家一起去。”
好吧,四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去要好。虽然大家都不想去,但女生都发话了,再推辞下去有失男人的颜面,那就一起吧。
四人走进楼内,并排踏上楼梯,拥挤的位置让周围的阴森感又加剧几分。黑暗中手电筒零星的光柱晃动。
爬上4楼后,四个人都发出轻微的喘气,一看就知道是办公室坐久了没怎么运动的人。
走出安全通道,眼力好的卢玮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看出最里面那间正好是403,“在最里面那间。”
他们手挽着手并肩向前走过去,像极了一排英勇的战士,尤其是米菁这位女战士,一点犹豫也没有。
何博林站在最旁边,把头90度扭转不敢看,心里已经不断默念了数遍阿弥陀佛。
此时,402房间内,一双阴狠深邃的狼眼死死地盯住正在往403走的众人,刚好将何博林扭转90度的头尽收眼底。苍白的裂唇毫无血色之气,仔细看嘴角还有两排粘液流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口水。
“咚咚咚!”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人为之一震。
等了一会,没有反应。
“咚咚咚!”胆子大的米菁又是三下敲过去,“有……有人吗?安设计师……你在吗里面吗?”
“我们是海洋工程的设计师,特来问你拿稿的。你在家吗?”
狭窄的楼道内,米菁仿佛在自言自语,没有回应。
“要不算了……那么晚了,人要是在也早就睡着了。”李朝阳想打退堂鼓,要不是为了那区区几千块钱的工资,他才不想来。
“是啊是啊,我们明天早上再来吧。”何博林迎合着,也想回去了。
“可是今天就是最后期限,24点之前不把最后的定稿发给历总,我们就可以回去收拾东西滚蛋了。”卢玮道。
“你傻啊,这种地方一看就不是住人的地,是什么样的疯子才会住在里面啊,说不定安平早就买了新房子搬出去了,剩下旧地址没有改过来罢了。”李朝阳说道。
这么一说大家的心都有点动摇了,毕竟谁也不想多留在这破地方一秒。
“那我们就先回去,跟历总商量一下能不能缓缓再……”米菁思考过后说。
话还没说完,李朝阳就拉着米菁、卢玮、何博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掉头往回走。
一根手电筒的光只有一柱微弱的光能照亮前方回去的路,李朝阳走在最前面,他拎着三人脚底生风。
没走几步,“咔哒”一声,身后的门开了,伴随着“吱嘎吱嘎”老化的声音而来,他们被这声音定住了步伐,一时不敢回头。
时间凝固,心率飙升,四周一片寂静。
身后传来不急不慢的脚步声,还有指甲刮擦墙壁的“呲呲”声,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安设计……”卢玮头转过去,身体没动。
身后没有手电光照射,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吸收了周围的黑暗、阴森、恐怖于一身。
黑影也没给他多长时间观摩,大手一抡,抓着后脖子将人带过去,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仿佛早已得心应手。
“啊!”卢玮大吼一声,撕裂声响破天际。
其他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震慑住,停在原地。直到闻着空气中渐渐弥散出的血腥味才拉回了神,一股脑跌跌撞撞往前。
窄小的楼道内,三人没有目的的乱撞着,很佩服一向大大咧咧的李朝阳在如此危难的关头,竟然把唯一的女同志米菁和年龄小的弟弟何博林先送前一步,自己则垫后。
可惜的是,他自己并没有落到什么好处。
黑影仅走了几步就追上他,李朝阳跟卢玮一样被抓住,后果可想而知。临死前还不忘喊句“救……命……”,希望能有人来帮他一把。
如他所愿,何博林倒数第二垫后,他感觉到李朝阳被抓住,叫米菁往前跑,自己摸黑不知道在哪里拿了一根棍子回去救人。
可笑,他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卢玮怎么样了,刚才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就条件反射敢冲上去。
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李朝阳此时很痛苦。为了兄弟、朋友、同时,他义无反顾冲上去了。
一棍子抡到黑影身上。
……
米菁不要命似的往楼梯下冲,四楼中有两楼是滚下去的,她的腿实在不听自己的使唤。脑子不断警告自己要跑的快,赶到车上去报警,可偏偏事与愿违,她越是想跑快,腿越是迈不起来。
就这么半滚半跑着终于走出楼房。车就停在不远处能看见的地方,她看见了。
但是她看不见身后的三人,他们没有追出来,那就意味着……
米菁强忍眼里的泪水,一步三摇往前。
车,是她唯一的依靠。
就在距离黑色轿车十米远的时候,有个硬物从天而降,径直砸向米菁的波波头。
血,由内而外散开。
米菁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屏幕一个跳转,显示着“110”刚刚接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