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鉴于丛佳媛昏迷不醒,附近也没有医院,乌谷提列干脆把她抱进了碧水公园。
在鬼袭来的指引下,壮汉虽然抱着个人但依然健步如飞,很快跑进办公楼。
没多想,直接闯进最近一扇开着的门,瞧见近旁有张宽大的沙发,就把丛佳媛安置在上面。
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没有外伤,再摸了摸脉搏,也没有大碍,看来她只是在进入虚空间时受惊过度而昏迷,休息休息就好。
转回身,他才发现房间了还有个女人:莫如非。
“辛苦,我朋友昏迷了,借你的地方用一下,不好意思。我是乌谷提列,逐落农业董事长,改天给你送点礼物,好么?”
莫如非正在思考问题,自然是关于势力协商最后三天如何守住的问题,乌谷提列这突然一闯,又报出了名号,她不由得先惊后喜。
再看沙发上昏迷的人,不正是尚荣集团的丛佳媛吗?
这下可好,四大势力有了仨。
莫如非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不客气,您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了,我是碧水会的会长:莫如非,实不相瞒,您来之前我正在思考最后三天要怎么守的住呢,结果您就抱着丛佳媛来了,这可真是巧啊。”
巧什么巧?丛佳媛绑架鬼袭来在先好不!
乌谷提列直起身,走到莫如非对面的椅子旁,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请坐。”
“那我就不客气了。”
乌谷提列一屁股坐进那张椅子,直觉得屁股发紧,不是椅子太小,而是他太宽。
莫如非阅人无数,见他坐下后的别扭样子,马上猜到原因,站起来说:
“您真魁梧,那张椅子不合适,这样吧,您坐这里。”
乌谷提列也站起,身高过丈的他一览众山小,看一眼让出来的那张座椅,别说,看上去还真合适。
“这不好吧?”
“别客气,我有件事要请问您。”
乌谷提列不再客套,坐进那张宽大的座椅里,略微试了试,很舒服。
莫如非干脆两手撑桌,将上半身凑近,说:
“我知道逐落一向不主动进攻别的势力,以您的威望轻易也没人敢动,可以说四大势力您是最稳固的一方,那么,作为今年复出的碧水会,我们收了杉树,也就有资格成为四大势力之一,我想,您不会动我们的心思吧?”
这话说的委婉,也不失真切。
“您辛苦,我这次来城里,是带着证照和公章来的,”
说着解下背着的粗布包袱,摊在桌上,足以掌控逐落农业的一干材料历历在目。
“目的嘛,就是为了避免因为纷争而给农庄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至于什么动不动心思的话嘛,这公园我是没打算开荒弄成耕地的,不过您这位美人,可能的话我们以后多多亲近。”
莫如非突然害羞了,眼光不再审慎地盯着他,转而秋水碧波绵延旖旎,露出平时少有的神态。
为了转移注意,她转身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拿出两个盒子,打开来摆在桌上。
里面是碧水会与杉树的公章印信及证照文件。
开诚布公,坦坦荡荡。
乌谷提列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她的意思,此时此刻,他若是凭借壮硕体魄强抢了这些物件夺门而出,那么大半个哈迪温伯格就都是他的了,赢下势力协商轻而易举,甚至能直接据此威胁市长“让贤”。
可是他没有。
他的眼光,还是回到莫如非身上,在曼妙酮体上下游走,然后微微一笑。
这下,两人就都知道对方的为人与策略了。
一阵窸窸窣窣声由远而近,走廊里又莽莽撞撞跑进来一个人,直奔办公室。
“姐,你看。”
莫如非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莫如深。
“又怎么了?”
回头看一眼,心里说我这儿有重要客人,你来捣什么乱?可片刻后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莫如深穿了套新衣服。
是用“衣”系统改的。
原本的宽袍大袖改成了上下两件,上衣左衽排扣立领装袖,下身是件裙子,七分长,分四瓣,灰色布底亮蓝镶边,间以彩绣,腰中系一条天蓝色长绫。这长绫就是那条仿制的震动铉,衣裤就是那件衣系统仿品的改版。
两大神器,面目全非。
莫如深不顾有别人在,进得房内就开始炫耀,手舞足蹈不亦乐乎,像个过年穿新衣的小孩。
“让您见笑了,这是我弟弟莫如深,也算我母亲的遗腹子。深弟,别闹了,过来见过贵客。”
莫如深立马收了舞蹈,规规矩矩走到乌谷提列面前,行了个礼。
扶膝礼!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礼,也许是见对面的人面相类似末日灯家族族人吧。
乌谷提列还想说一声辛苦,可猛然间见到扶膝礼,愣住了,接着粗壮的脖颈上出现看不见的颤抖,眼睛渐渐湿了起来。
多少年了?
他从小离开末日灯家族,孤身在外闯荡,多少年没见过本家族的礼节了?
三十年了。
缓缓站起,慢慢绕过桌子,双腿微曲,粗壮的手臂碰到膝盖的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是谁,从何处来,又归属何处。
莫如深见他回礼,双手又碰了碰膝盖,蹲的更深一些,表示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乌谷提列直起身,抹掉眼泪,看着面前的人,百感交集。
“我来介绍,这位呢,就是四大势力之一的逐落农业董事长:乌谷提列,而这是舍弟莫如深。”
莫如深第三次微蹲,给足了敬意。
“小伙子,你是哪儿来的?”
“我是雨未城人氏,六年前跟随月影复国军离开雨未,到万亩林末日灯家族处避难,在万亩林生活了大半年,而后出山送信,流落龙尾沟,直到几个月前……”
“万亩林,末日灯,大家都还好么?”
“当时我出山,就是因为缺粮,来求援的,放心,我找了好几十只羊空投回去;但是前几天听说索都日的儿子索哈纯成立了影骑士军团,在雨未地区打劫徊徉的物资……”
“哈哈哈……,好,不愧是索都日的孩子!”
乌谷提列脸上的表情哭笑参半,复杂而又深切,显得异常激动。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投机,渐渐忘了其它。
时近晌午,丛佳媛才醒过来,眼还没睁,就要水喝。
一杯温水下肚,脑子也透彻了许多,丛佳媛试着呼吸几次,瞧了瞧身上,并无异常。
“谢谢,这是哪里?”
“碧水会,我是莫如非。”
丛佳媛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掉在地上,抬起头瞪大眼珠看着莫如非,似乎要用目光把她烤熟。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做什么,我没有恶意,也请你不要会错意,请看。”
指了指桌上,包括逐落在内的三家企业全部证照都光明正大地摆在哪里。
丛佳媛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外面的人纷纷扰扰费尽心机争取的东西,就这么毫无屏蔽地摆着。
她从不敢相信转到不可思议,迷惑进而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竟然是如此,本该是如此,呵呵。”
莫如非有点怀疑她在经历过虚空间后脑子也出了问题。
“打扰了,莫会长,今天的事情失礼了,我代表尚荣集团向您表示歉意,今后三天,我们不会向贵会动手,我想您应该也不会参加决战,那么,就此告别。”
“等等,他们在眉峰亭准备午餐,吃过饭再走吧!”
“我还是不打扰了。”丛佳媛转身就要走。
“乌谷提列在那等你呢。”
一句话,又把她拉回来。
或者说,把她从办公室拉到假山上的眉峰亭里。
风和日暖,远景近树,眉峰亭并不大,然而古色古香,雕梁画栋。
眉峰二字,出自宋代王观的卜算子:“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下一句是:欲问行人去那边?
此时此刻,丛佳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她对面就是老朋友乌谷提列,然而人家却跟个长发异装满脸花纹的小伙子聊的投机,和自己客气几句后就不再理会,近旁的两位美女都是碧水会的。莫如非这出明显是鸿门宴加美人计,兴许再加一出离间计。
道行真高啊。
谁都不理她,丛佳媛埋头于满桌美食之中,酒足饭饱,再观一观园中景色,说不出的惬意。
这份轻松、满足、闲适的感觉,又价值几何呢?
尚荣集团是商业集合体,一切存在都能标上价值,然而此刻在她面前,老友弃她不顾,强敌坦诚以待,王图霸业还不如一杯浊酒一块方肉;她也曾设想,这也许是莫如非摆下的迷乱心智的假象,为的就是让她放松警惕再来个突然袭击,然而经历过虚空间后她打心底不相信这个假设,为什么呢?
酒足饭饱,莫如非姗姗来迟,还带了个人:爱夏。
“呦,这不是午间新闻的主持人嘛?你辛苦了。”
“不辛苦,是我,乌谷提列先生您好,不知道您是姓乌呢还是姓乌谷呢?”
“嗨,我们末日灯家族没有姓与名的分别,叫我乌谷提列就好,什么风把你吹这来了?”
“香风啊,您看这满桌的佳肴,我当然是来吃午饭来的呀。”
说着,爱夏毫不客气地坐在丛佳媛旁边,却没理会她。
莫如非也落座,却是在丛佳媛另一边,这一左一右两大美女夹着,丛佳媛都觉得自己不像个女人了。
“来,干杯。”
众人逢场作戏地碰了碰杯,有人已经酒足饭饱,有人却才拿起筷子。
“对了,给诸位介绍下,这是舍弟,莫如深,他呀,你们猜他是男是女?”
“不会吧?这么简单还看不出来吗?这不就……”
爱夏话说到一半,打量着莫如深,后半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判定。
“哈哈,看不出来了吧?”
乌谷提列说:“我猜,他是男的,对不对?”
莫如深微笑不答,轻轻摇摇头。
“难不成是女的?对了,你们碧水会都是女的,原来他是假小子!”
“也不对,你猜不到的。”一旁陪饮的美女伸出两根手指,胡乱比划几下,突然将两根手指碰在一起,但只剩了一根。
乌谷提列恍然大悟,看着同自己聊了许久的莫如深,说:
“我明白,有的植物呢,叫做雌雄同蕊,像南瓜、西瓜、黄瓜,都是雌雄同蕊,有的动物也是,叫,叫什么来着?”
“嵌合体。”莫如深已经能够平淡地说出这个词了。
“对,就叫嵌合体,很难得的,万中无一。”
莫如深环视一圈,波澜不惊地接受众人的目光。
“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受了伤之后呢,伤口重新长出来的部分和原来不一样,原来有花纹的地方,再长出来的肉就没有花纹。你们说奇怪不?”
众人附和几句,莫如非把话题引到正题上:
“其实呢,今天找二位来,就是商量商量势力战最后三天的事。”
丛佳媛见说到这上,率先表态:
“我先说,我们尚荣绝对不会对二位出手,我拿性命起誓。”
“别,别说那么严重,在我这不会有人出危险,再说了,你们尚荣有种凝胶,能保护伤口来着,现在我也有,所以我们无论是谁,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丛佳媛整个人定住了,仿生凝胶,那可是尚荣的核心专利之一,每年的收益海了去了。怎么?碧水也能制备了?
“再有,你们看那些玩具坦克、玩具飞机之类的,那都是真的,塞颗炮弹进去就能开火,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连徊徉部正规部队都能扛得住。”
“嗨,徊徉部算个啥嘛,”乌谷提列酒喝不少,略显醉意,开始酒后吐真言:
“要知道,徊徉是抓人审案子的,能有啥本事嘛,要打仗还得看弼华部,那才是正规军事力量,九部里边只有弼华才是真正拳头硬,其它都白扯。”
“是的,就是说我们现在有一些实力,但是呢,我们不但不打算进攻别的势力,反而呢——我们要卖武器。”
丛佳媛听了连连吃惊,不觉得后怕:能轻易放弃这种军力,必定掌握着更高级的军力,碧水会的底究竟有多深?
“但是做生意我们不熟,佳媛,你回去跟你们老爷子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帮忙代销。”
丛佳媛下意识地点点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代销?不就是把武器交给尚荣吗?那我们挑好的留一些的话……
“其实呢,这都是杉树的能力;乌谷提列,我还有个想法,不知道你现在清醒不清醒?”
“你放心,酒醉三分醒,你说吧,说什么我记得住。”
“我想给你订做一批农机。”
乌谷提列闻言,晃了晃脑袋,站起身,走到一颗大树地底下,猛的一拳打在自己肚子上,硬生生将刚喝下的酒挤了出来,吐在地上。
擦干净嘴,又顺便抹了把脸,乌谷提列重新坐在席边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睁大眼睛问莫如非:
“你刚才说什么?”
“我打算给你一批农机。”
乌谷提列一拍大腿说:“太好啦!”
“先别急,我得重新设计,还得请你做顾问。”
“没问题呀,我需要什么样的农机我自己最清楚啦!”
“还有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新东西可能和别家的东西不一样,也和传统意义上的武器和农机大相径庭……”
说到这,丛佳媛和乌谷提列都是一愣,心想她不是要反悔了吧!
“我做这些事,也是我复出的初衷,就是要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不再因无谓的纷争而互相掣肘互相敌视的时代,一个没有势力范围划定协商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