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街上人来人往自然没空理会着闲时春色,城中似有一场新雨,洗的青砖红瓦分外鲜明,往日热闹的街头多了几分冷清,缘是早前城里来了个说书的,大家都跑去听书去了。
此人面如磐石,身似枯竹,佝偻身型极其怪异,一身布衣经过多年洗磨变得有些破烂。
奈何生了一张巧嘴,那拟人声形的夜蠡,向往来生人讨水喝的给水婆在他口中便如刻了画般栩栩如生……
今日说的是那黑水河女妖。
老头环视一周,盘起双腿压低嗓子“那年三月寒枝抱头,道墟山下薄雾蔼蔼,入夜甚是寒凉。漫天星辰却始终照不进这一方泥潭。
远处坐落一青石小屋,方身圆顶,青苔蔼蔼,周遭院落林起,远处石桥垒落,流水潺潺。
“方身圆顶,那不就是坟墓?”底下看客惊呼道。
“正是!”老头阴下眸子咧嘴一笑“近日城中不太平,之前常在街头卖艺的老汉突然暴毙街头,待官差前来,尸体竟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了,闹鬼之事就此传开,入了夜行人更是谨慎,三三两两抱团,深怕遇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夜道墟来了一个赴京赶考的书生,日日月下诵读“我欲结天缘,安定鸿鹄志。”念到激动愤慨之处,竟学做旁人看客鼓掌叫好,殊不知每每看到此处,她都在水下笑的合不拢嘴。
次日星月漫空,薄暮笼罩着河堤。
书生照常来到河边,已是一脸倦容,自己奉父命进京赶考,为凑盘缠母亲东奔西走,早已家徒四壁。途中光景无一不是命官鱼肉百姓,跋扈专断。如此风气,既是高中,也违背了心中的抱负。别的同仁都早早考取功名,而自己依旧停留在这孤僻之地,同山水相叙,着实可笑!
许是未出正月,寒风凛冽刺骨,书生夹紧薄衣,长风灌入衣口,叫他不由打颤,接着从竹瓮里端出一壶酒,这酒杯白玉砌底,琉璃作身,煞是好看。不一会儿便喝得酩酊大醉躺在石桥上。她感恩书生连日里念诗为她打发了无趣的光阴,又考虑人间对鬼神忌讳的很,不敢贸然上岸,只得在周围衍生出许多桃树替他挡下这正月严寒。
如此反复数日,书生都依石桥而眠。
道墟破败,女妖以为书生是因她的温暖而来。
趁着夜里无人,她偷偷上岸翻看他的书籍,看着书生的字迹她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可是拿笔不稳字字潦草不说,还被水墨污了一身,为此她气恼许久。
书生醒来后,书籍上都是湿漉漉的,想来是清晨露水,沾了湿气。
这夜里的桃花更盛了,书生迟迟未来 漫天的桃花窸窸窣窣的落下,水妖在这水下等了许久,而后再也没了消息。
第二日,书生的尸体被发现于不远处的林中,被人发现时肚肠散落一地,手脚被三寸木钉活生生钉在树上,手中还拿着湿漉漉的书籍。
“然后呢”底下人听的出神,纷纷攥紧手心。
老头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的惊堂木用力一拍,“欲听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哎,又要等到明日”。
众人扫兴散去,老头将客座上残留的瓜果扫进布兜里,掌柜指唤小二上前帮忙,自己从柜子掏出一坛酒酿递上,老头双眼放光,顿时来了精神,戳开封纸,食指沾染往口中一嘬,直呼快哉。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老头提着耷拢的布衣佝偻着身子消失在了街角。
剩下零星的几个看客同小二打听起老头的来历,小二嬉笑着接过碎银介绍道“此人名号如难,听闻是从东方来的和尚,原是在街头说书的,我家掌柜见他同叔父一般年纪,便心生怜悯偶有接济,一来二往这老头竟赖上了我家的酒酿,出于回报,老头每日会来客栈说上一回,也算是弄巧成拙,原本生意不景气的客栈一时间成了最紧俏的地儿。”
看客唏嘘“奇闻怪谈罢了,不足为奇!”
同行的白衣男子端起茶水坐拢起来,手指轻扣木桌一脸严肃道“我说哥几个近日可有收到啥信物?”
几人一听到信物面面相觑,一时间神情大变。
见他们沉默不语,白衣男子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洒金字帖,拆开后上面用隶书工整写道“新月暮色沉沉,池有石鱼,上弦柳色阴阴,必有斑女,满月妖魔乱世,诸子夜游!”
“咳!”向来胆大之人将字帖一扫而过,毫不费力的撕的稀碎,强扯出一丝苦笑道:“九衢向来太平,此等妖言惑众之事不可信!”
“对对对!不可信!”同行之人强撑起笑容,袖中紧握字帖的手也渐渐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