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大院,迎面又是一个坡度了得的大上坡,正等着司机加把油冲上去,他却在坡下靠边停下来:“是这样,坡上面就是机关办公大楼,后面有招待所,今晚你们先安顿在那里。下面这个小院子有两个单位,一个是你要报到的指控站,另一个是警卫连。既然路过,要不咱们先进去跟站长打个招呼?”
“应该的,应该的。”妈妈边说边拍我下车:“我正好也想看看她们的生活环境。”
三人走进坡下的这个小院,东、北两面坐落着纵横相交的两排平房,东边的房前有一条走廊,廊间摆放着五六盆绿植,西面全是训练器材,干干净净,冷冷清清。司机冲着东边的一排房子叫道:“站长在吗?新人来报到了。”
“不是说明天才来吗?”人未到声音就从走廊尽头传出来,听上去很年轻。我循声望去,跑出来一位令人眼前一亮的姑娘,个头不高,皮肤白皙,嘴唇肉嘟嘟的,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最抢眼的还是顶着个寸头,肩上的军衔是两细杠一粗杠(87式军衔里的中士)。
司机见到她忙敬了个军礼:“班长,是这样,我们提前一天过来熟悉熟悉环境,刘排的母亲也来了,今天都安排在招待所,明天一早再来正式报道。咱们站长不在吗?”
姑娘嗓门可是真不小,十分热情地对我妈说:“阿姨好,我叫孟冬雪,是咱们指控站唯一一个四年老兵。今天站长接到通知带着两位排长去下面的通信连开会了,那就由我来带着你们转转吧!”
这是我与冬雪的第一次见面,她走到我跟前,犹豫了几秒,大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对我伸出手:“本来呢,我该向你敬个军礼的。不过今天你穿的是便装,咱们就握手代替吧。初次见面,刘排!”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刘樱。”我被她拉上走廊,听她给我们介绍指控站的住房分布。
走廊外面有两个房间,一个会议室一个电话间。穿过走廊有道门,门里面就是指控站的宿舍。靠西的一个房间看起来最亮堂,因为开了一扇窗,刚好能看到来时那个大斜坡。窗前摆着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两边各放一张单人床。区别是左边床上的豆腐块(军被)看上去比较新,少有棱角,而右边的布面洗得泛了白,棱角叠得像竖了块钢板在里面似的。
我向冬雪投去赞许的目光:“这一定是你的床吧?”
“没错!”她骄傲地扬了扬眉:“另外一张床住的是杨排,她来站里的时间比较长,是本地人,经常不在这边住。”她们对面的房间很小,里面也放两张床,显得仓促。冬雪说那原本是站长的单间,上个月新来了个郭排,临时添置了一张床且和站长挤挤。
站长隔壁是个四方规整的娱乐室,所谓娱乐室规模简洁至极,一张桌上只摆了一台电视机,旁边貌似有台录像机。我走过去捅了捅录像机的出仓口,好不怀念。这东西在北京已经很少见了,市面上已难找到录像带售卖或租赁的,它已被VCD光盘全面取代。娱乐室旁边是间包房,里面一排排铸铁行李架,上面摆放着被装和行李,除了日常必需品可以放在寝室以外,其他家当都要存放在此处。
最后一间在包房的对面,是间长条形的大房,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四张床,其中一个床铺还空着。房间里并排站着三个女孩。冬雪面露难色地看看我妈,说:“阿姨,我们也是刚接到刘排要过来的命令,站里目前人员饱和,实在没地方安排床铺了。站长说刘排是三个排长里最年轻的,先暂时安排她和战士们住一起,也方便她们之间加深了解。”
妈妈直说没问题,人多热闹才不会想家。说实话我也挺开心,以我的性格,一堆人住一起总比单和某个陌生人同屋要自在许多。站一排的三个女孩就是我的同屋,其中两位二年兵都是河北人,丹凤眼瘦高个儿的叫赵梓悦,肤色黑红身材略显壮实的是李秋芳。另外一位是站里年纪最小的,一年兵孙昕。打从进这屋她就一直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画在脸上的线条,整个人活脱一尊喜庆的中式瓷娃娃。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发卷舌音很是奇怪,见我的床紧挨着她,开心地过来挽着我的胳膊说:“牛(刘)排,牛排,你今晚就住下来吧!”
“明天就过来,”真的感激她如此欢迎我的加入:“今晚再陪陪妈妈。”
“好哦!”她神秘兮兮地靠近我说:“明天我们倒休,可以在家看电影,一会我和孟班长去外面租录像带……牛排,你敢看恐怖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