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我很怀疑那个男人在跟踪我。后来才发现,他想要我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可是在深夜里,他一直跟着我。他一直跟着我,一直,一直……”
是个访谈节目,锦一看完了剪辑好的样片,挺感人的,他很喜欢那个在夜深时下班了到一条小路上买烧烤的女人,那个女人长得漂亮,软弱,却是生活中的强者,她是一个单身母亲,孩子是捡到的。她想试一下,看看能能带着一个非亲生的孩子找到一个和她一样热爱孩子的人,但她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她曾经被一个小偷在深夜里抢过包,在深夜里,她大胆地去追,一边追一边喊,我请求你把钱包还给我,我母亲病了,那里虽然只有五百块钱,但是也要给母亲的。
那是个第一次做小偷的打工者,他不知道怎么的,停下来了,把包扔给了她。
后来,那个小偷竟然在那那条她经常路过的小路上摆了一个烧烤摊。她认出了他,就去光顾他的摊位。
他们有了爱情。
锦一做旁白的配音,编辑的语句很不通顺,他有些急,读来读去地不通顺,就去找编辑,发现那间办公室里门反锁了,里面放着嘈杂的音乐。
啊噢噢,啊噢噢……最后一枪。
锦一笑了,上班时间,竟然在办公室里反锁着门听摇滚歌曲。他差不多猜出来里面的人员在做什么了。
杜荔荔的配音儿童剧让频道的收视率上升了不少,她获得了物质上的奖励,所以,她新换了咖啡杯子。
锦一看着她的茶杯,说,奖品不少啊。
杜荔荔说,是啊,全套的用品。
锦一说,生活用品都奖励全了吗?
杜荔荔说,是啊,连床上用品都有了。
锦一说,吹牛,床上用品都有了,难道还奖励你一个男人不成?
杜荔荔的脸一下红了,说,我呸,你大概在想当这个奖品吧?
锦一说,我都做过无数次的奖品了,这次就算了。
哈哈,哈哈。蓝若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办公桌上了,嘲笑他们。
杜荔荔把包里的奶茶掏出好多,往蓝若玉和锦一的桌子上各扔了几袋,说,香飘飘的。
锦一说,香就香吧,还飘飘的,你以为是洗发水啊。
杜荔荔白了锦一眼,懒得再理会他。
锦一抬头看着杜荔荔,看着她把奶茶的袋子撕开,她的眉头皱着,她的上衣上的英文字母被变形的身体隐藏了几个,结果露出来的字母,只剩下三个了,分别是DOG。
锦一就笑,说杜荔荔一定是属狗的。
杜荔荔说,是啊,我去年是本命年呢。
锦一说,啊,这年头真是不能说话,怎么说都能说出正确答案。
杜荔荔把奶茶冲泡后,果然有香味飘过来,很飘的香过来,或者是很香的飘过来。
锦一也撕开了一包说,这个东西闻起来不错啊。
杜荔荔说,大叔,你不会刚从原始社会过来吧,这东西都在电视上广告一年了啊。
锦一说,我基本不喝电视广告的任何东西。
杜荔荔说,吹牛,那你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喝了。
锦一说,我自己烧自来水喝。
杜荔荔说,抬杠是吧你,还第一次见识你的这个嗜好。
田若玉把耳机甩在桌子,说,想吐了,想吐了。
杜荔荔和锦一停下来看她。
杜荔荔打趣她说,怎么了,不是和那个男人吹了吗,难道分开以后才发现怀上了啊。
田若玉说,你这个拿着盐到处乱撒的人,小心以后撒到自己的伤口上。
杜荔荔连忙捂住自己的肚子说,你这样一说,我真的感觉到伤口裂开了,好痛啊,好痛。
田若玉问,你们说说看,很难过很难过,该如何释放出来。
锦一说,找男人上床。
杜荔荔说,实在找不到的话,就用手。
田若玉恼火了,把手里的一盒DV带扔向了锦一,说,讨厌,人家难过死了,问你们正经话呢。
锦一说,我说的正经话,我看过一个报道的,英国一个心理学家做的调查,有百分之七十四的五的英国男女均认为最好的释放和发泄方式是做爱。当然,这个科学家还介绍了另外一种发泄方式,是破坏现有的秩序。譬如你刚才扔掉手中的东西,在酒吧里砸碎啤酒瓶,和陌生人打架,对亲人说谎,突然消失,等等。
杜荔荔说,我要是特别难过了,就找人说说我的惨淡,我一定要获得别人的同情。你们别笑,特别有效。后来我看过一期电视节目,我这个做法,也是符合心理医生的治疗方式的。那个医生的话是这样的: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里都有莫名的漏洞,那就是让别人比自己更惨,可以获得心理补偿,或者自己比别人失败,获得弱势地位,收到大面积同情。我选择后者,让别人同情我,自然,我就会获得温暖。
那天。他们三个讨论了一上午的心理健康问题。锦一觉得很奇怪,原来,他们虽然相差了近十岁,而思维方式竟然那么相近。
锦一请田若玉和杜荔荔到一个豆浆馆喝豆浆,有一种手抓饼很好吃,锦一就点了三份。
杜荔荔说,我急于想知道你找到那个日记本的主人了吗。
锦一大概被豆浆中的某一股酸甜味吸引,沉浸其中,觉得那是一种空气的味道,或者是一个女人的笑脸的味道。锦一想到了细细,渐行渐远的细细。锦一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给那个面孔模糊的女人讲过,锦一突然记起来了。他那天下午回忆一下午细细的故事,细细不喜欢他了,这样悲伤的事情会让记忆陷入大面积的酸性空气中。
锦一想,是不是,老是回想悲伤的事情,记忆会被空气中飘浮的酸性颗粒腐蚀掉,变成空白。
杜荔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我急于想知道你找到那个日记本的主人了吗?”
杜荔荔看着锦一,她发现锦一有些迟钝,是那种心从飘向远方的那种迟钝。
锦一觉得自己的心真的从远方飘回,心是高高的豆浆杯子,锦一紧张地喝了几口,踏实下来。
他点点头,说,找到了。她是个牙齿好看的女孩。
杜荔荔的牙箍刚刚取下来,她连忙捂住嘴巴,说,讨厌,你。
锦一的话通常是这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陷阱。但这一次,锦一不是开杜荔荔的玩笑,他说的是邵娅。
锦一想起那天下午,他讲完故事,就发现那个日记本。在那个长凳子上。
锦一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拿着那个笔记本到那个长凳子上等着她,她却不见了。
杜荔荔说,牙齿好看的女人,身体里没有虫子,那会不会纯洁一些啊。
锦一看着杜荔荔笑了,说,你不纯洁吗?
杜荔荔见自己说漏了嘴,又一次捂住了嘴,说,我啊,比蓝若玉还是要纯洁一些的。
两个女孩子互相攻击起来,男人,化妆品,电影院。她们两个平时并不玩笑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互相嘲笑起来。
锦一想到三下五除二地把那份手抓饼吃完了,她们两个依然在相互指责。她们说到了某一个下午的某一页纸上的某一个电话号码,她们的声音越来越模糊。锦一觉得,她们两个突然陌生起来,杜荔荔的胸部没有了,脸上有了胡子,成了卡车。
手机响了,卡车打通了以后,说,打错了。
锦一说,我找你有事,对了,我请大家喝咖啡吧。
时间: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地点:懒人天堂咖啡馆。人员:差差差,差差差。
事件。事件呢。卡车在那里问。
锦一挂了电话。
杜荔荔说,你接着说啊,那个日记本里的内容,有没有写到身体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