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阙独自坐在府中喝着闷酒,李汜的死和虎贲卫大量的伤亡让他无比的自责。但他没有时间去感怀,天一亮他就要面对刘东源的下一波攻势,甚至随时有可能出现夜袭的情况。
“报告将军,城外有一队兵马,为首之人自称是渝王。”
“谁?你再说一遍?”李阙还以为自己喝糊涂了。渝王倒是极有可能奉旨前来救援,但如今自己的消息传没传到金陵都尚未可知。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难道朱炎卫插了翅膀不成。
“回将军,守将虽然不认识渝王,但他说见到了唐家大公子唐井。”
唐门的代表已经连续三届武林会盟都是由唐井来担任了,因此长安城中认得他的人不在少数。
“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快,给我备马,我要亲自去看看。”李阙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是真的,但他此刻太需要得到一点希望了。
到了城门口,李阙顾不上整理衣冠,翻身下马一路小跑来到城墙之上。他接过一个士兵手中的火把向下照去,只见城下一支火红色的军队,军士俱都手持机弩,身穿赤色的筒袖铠甲。
为首一人骑在马上,一袭墨绿色的蟒袍,头戴紫金冠。中等的身材,粉面朱唇,男生女相。不是渝王又能是谁。
“李将军别来无恙,殿下得知长安有难,特来相助。可否放我等进城一叙。”唐井在城下低声言语,城上的士兵却听的格外清楚,想不到唐井身为唐门的传人,内功竟也能有如此造诣。
“快开城门,迎殿下入城!”李阙亲自跑到城门口,一班将领分列两班,将渝王一行人迎进城中。
浩浩荡荡的军队足有两万人,若是以往,李阙除了自己的虎贲卫谁也看不上眼,可如今看见这些装备齐整的朱炎卫,就像看到了亲人一般欢喜。
“殿下真是雪中送炭呐,若是晚上几日...唉,如果不嫌弃寒舍简陋,还请殿下过府一叙。”
“不必了。”渝王的声音清冷飘忽,“本王要暂借极星宫一用,烦劳将军一同前往吧。”
“极星宫?殿下有所不知,此次的武林会盟被夏王搅了局。陛下下令择期再开,在这之前极星宫还是燕王殿下的行宫。”李阙心生疑惑,长安这么多空着的宫殿可以使用,为何偏偏要选这里。
“本王与燕王情同手足,燕王府的裴长史与舍妹更是至交好友。听闻极星宫被燕王布置的井井有条,住在那里既方便又省事。我们是来打仗的,布置一座新的居所费时费力。毫无意义。”
李阙不禁打了个冷战,他虽然同渝王打过两次照面,也不过点头之交罢了。朝中皆传渝王此人阴诡,今日他算是见识了。这人说话时气息若有似无,几乎听不出语调,加上他苍白的皮肤和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这是人是鬼都未可知。
再说渝王与燕王素未谋面,哪来的情同手足?眼下他也顾不了这些,还是战事要紧。
一路上李阙和渝王商定了第二天的作战计划,到达极星宫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路途劳顿,本王要先歇息了,明日战罢我们沉香楼一聚。”
两个时辰后,不等白沙卫来攻,李阙打开城门亲率一队轻骑冲出城去。“贼将刘东源,出来受死!”
李阙大喊着冲向敌人的营寨,虎贲卫军士把燃烧的弓箭射向敌人的帐篷。白沙卫没有任何的防备,在突袭中乱作一团。
“慌什么?步兵给我坚守阵地,盾牌手保护,弓手还击。飞骑给我杀出去!李阙老儿已是强弩之末,今日本帅就叫他有来无回!”
在刘东源的指挥下,白沙卫迅速恢复了秩序。虎贲卫的攻击则变得越来越无力,再难对敌人造成杀伤。
“不好,快撤!”只见白沙卫大营中冲出一队白盔白甲的凉州骑兵,李阙大喊一声,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可是虎贲卫骑兵的中原马哪里有飞骑的凉州马跑的快,眼看快到城门的时候,白沙卫的骑兵已经追到了跟前。
等李阙一行人进了城中,守城的士兵再想关城门已经来不及了,白沙卫的士兵尾随着飞骑一举冲进了城中。
“哈哈哈,李阙这老儿是气昏头了吧,竟然就这么把长安给丢了?”刘东源笑着笑着忽然板起了脸来,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虽然他已经把李阙可能会用上的伎俩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刘东源命令大队人马停了下来,“慢着,传我的令,让先锋不要深入城中,先控制好城门再谨慎前行。”
多疑的天性救了刘东源的性命,他的传令兵刚到城门口,外城墙上忽然冒出来大批的虎贲卫弓手,霎时间箭如雨下,靠的近的白沙卫士兵纷纷中箭倒地,传令兵也死在了乱箭之中。
紧接着城门后面杀声大作,不一会儿外城门就被夺了回来。这下冲进去的白沙卫士兵成了瓮中之鳖。但他们已经深入城中,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呃?”一个冲在前头的白沙卫士兵眼窝中箭,一脸莫名的倒了下去。其他的士兵也都停了下来,没有人看到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四周静悄悄的,哪里像是有人的样子。
“放!”随着朱炎卫指挥使一声令下,从街道两旁的民居里、商铺里、每一间屋子的窗户中都射出了无数的羽箭。白沙卫士兵被夹在中间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瞬间便成了一群刺猬。
头前的凉州飞骑被李阙杀了个回马枪,同早就埋伏好的虎贲卫将士一起,将这些人层层包围在中间.....
刘东源在城外伫立了良久,只觉得城中喊杀声越来越小,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他甚至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先锋所部将近万人,加上无往不利的飞骑。以虎贲卫剩下的一万多兵力,谁胜谁负都还不一定,不可能这么快就没了动静。
“收兵,回营。”刘东源沉着脸说道。
“将军,不攻城了吗?这城里的虎贲卫哪还有什么兵力啊。”一个参将问道。
“攻个屁!没看先锋都让人包了饺子剁成肉馅了吗!”刘东源勃然大怒,他实在不知道这等无知的匹夫是怎么当上军官的。
傍晚,极星宫。李阙早早就来到了沉香楼。虽然一夜未眠,但打了胜仗的喜悦依旧让他满面红光。
“今日多亏了渝王的妙计啊,我等共破敌四千余人,俘虏五千余人。久闻殿下镇守南疆战无不胜,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末将佩服!”李阙的马屁功夫一点也不比那些朝臣要差,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他能坐到一军之帅,而李汜落得被开除军籍的原因。
“出其不意而已,下次就不灵了。刘东源也是能征惯战之辈,可惜了。”渝王依然神情淡薄,丝毫看不出喜怒。
在他身边伫立着一位体态匀称,落落大方的美人。想必是他的妻子唐君凌吧。
“真不知道这等尤物怎么会倾心于不人不鬼的渝王,虽然他容貌俊美,却像是没有七情六欲一般,若是在行房事之时......”李阙一时贪杯,多喝了些,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渝王似乎看出了李阙的心思,竟然当众把手唐君凌的臀上。“将军为保大恒平安,连日奋战,实在是劳苦功高,让爱妃待本王敬你一杯吧。”
唐君凌脸上微微泛红,亲自满上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李阙。冲着他嫣然一笑,“将军请。”
李阙一时有些尴尬,赶忙低下头不再正视王妃,一口满饮了这杯酒。
“哎呦,姐夫你真坏。姐姐从小是泡在毒罐子里长大,吹口气花都枯了,你怎么让她给将军倒酒,喝坏了肚子可怎么办呀。”
李阙闻言差点把酒杯扔在地上,再看王妃那春风般的笑容,竟透着一丝恐怖的气息。
“枭儿休要胡诌,将军见笑了,我这妹妹十分顽皮,不必与她计较。若真如此,本王怎么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呐,以后没事可得躲远点。”李阙心里明白,自己方才失了态,渝王这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苏铁姬唐二姑娘吧,听闻你与裴大人...裴长史私交甚厚。这次多亏了裴长使的消息,我们才能有所防备。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李阙赶忙转移了话题。
“那当然了,我家小清可聪明了。就是他让我回去叫姐夫来帮你的。”
唐枭枭看似任性的胡话,却暗含着透露出渝王与燕王的交情,虽然不知道远在幽州的赫连灼会怎么想,但看来渝王一方是铁了心要将此事坐实了。
诸将一番推杯换盏,待吃饱喝足之后便各自散去,回家踏踏实实的补上一觉。在刘东源没有摸清城内状况之前,想必是不会再来攻城了。
渝王心里也明白的很,裴清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若是真等皇上下旨再来救援,恐怕局面就要被动了。
自己这两万轻装的弩兵若在城外与飞骑作战,岂不是羊入虎口。恐怕到时即便不死,也免不了承担一番罪责。
再说城外驻扎的叛军大营,这回轮到刘东源借酒消愁了。“单凭虎贲卫不可能做得到,定有援兵趁夜进了城中!究竟是谁?”
刘东源边喝边琢磨,忽然脑海中响起了白天听到的喊杀叫骂之声。那既不像是中原的官话,也不是西北的土话,他虽然辨不出这是何地的方言,但能在这么快从外地赶来的,也只有朱炎卫了。
“渝王!果真是他?怎么会这么快?难不成他真如传言所说有妖术不成!”夏王听了刘东源的推断之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什么妖术,渝王在南疆征战多年,屡以奇谋制胜。他八成是从子午谷连夜赶路而来!殿下,迟则生变,我们必须要速战速决了。叫士兵们都给我起来,现在就去准备。明日全军攻城!”
“可这还不知道渝王带来了多少援军啊,将军可有把握?”夏王有些心虚了。
刘东源冷笑一声,“殿下,现在想回头也晚了,渝王的人马连夜赶路已是疲乏。李阙为将平庸无奇。他定以为有了援军,我便不敢轻易攻城,今夜必然疏于防备。可我偏要在此时与他决一死战。走到这一步,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