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王用厥族骑兵猛攻长安的时候,裴清在凉州也没闲着。
经过多方打探,裴清终于确认了白沙卫的大将军贺兰就被关押在凉州城的都统县衙之内。
之所以夏王没有杀他,是因为贺兰在羟人士族中的威望颇高,白沙卫中的精锐骑兵大都由羟人组成,这也是皇帝派他来担任大将军的原因。而夏王一直想说服他为自己所用。
为此裴清还折损了织影阁的一个密探,为了不牵连组织,这位密探暴露之后坚称自己是贺兰将军的旧部,最终惨遭白沙卫的毒手。
让裴清没想到的是,他埋进厥族的种子开出了一朵毒花。
夏王轻易就收编了厥族士兵,并且按照他的计划让厥族人来牵制长安的守军,白沙卫则以逸待劳,伺机而动。
本来裴清打算等来朝廷的援军后,趁前方战事胶着再执行营救计划,就地起义,断了夏王的后路,来个釜底抽薪。可现在看来,只能提前实施计划,围魏救赵了。哪怕能扰乱夏王的军心也好。
如果雍州彻底落在夏王手中,到时候蛮族再控制了并州,那大恒与燕王都会面临万劫不复的局面。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裴清反复研究着县衙的地形图,心里愈发的没了底。
这县衙与王府一左一右,占据了凉州城正中央的位置。从正面强攻越过整个县衙几乎是不可能的,裴清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方法,就是正面佯攻吸引兵力,再从后墙摸进牢房救人。但这样一来定会损失严重。况且即便把人救出来了,身在城中央,四周一马平川,很容易就被包了饺子。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副阁主,楼下有人想要见您,好像是您先前放走的那个厥族使者。”
“外头说话不方便,快请他进来!”或许这是柳暗花明的契机。
过了半晌,厥族使者出现在裴清的面前,但他双眼通红,面如死灰,大胡子上还沾着血渍,浑身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一见到裴清,使者扑通一声就跪在他的面前。“我们辜负了燕王的好意,可汗的将军们都被夏王买通了。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每天只用我们的骑兵冲锋,临阵脱逃者还要被白沙卫的强弓射杀!我虽冒死逃了出来,但已经无处可去了。”
“你还可以回双河去啊,我可以为你提供盘缠。”裴清故意劝道。
使者一脸的苦笑,“厥族早已今非昔比,近年来东西之争愈发激烈,西进派认为西方有大片的土地和弱小的敌人,只有沙罗可汗想要回到繁荣的中土。现在可汗已死,东进派的主力毁在了夏王手里,剩下的大部落都西迁去了。双河再也没有王庭,只有走不动的老弱妇孺和残兵败将...”
使者说到一半,已经是潸然泪下。
这些事情裴清当然早就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弥舍,只要能为可汗报仇,我愿意做任何事!”
“好!既然你我目标一致,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翌日清晨,弥舍身着厥人贵族的华丽衣装,趾高气昂的来到县衙门口,后头跟着一众厥族人装扮的侍卫,正是由织影阁密探假扮的。
“县丞大人,我奉夏王之命,前来劝降贺兰将军。”
县丞并不知道前线的变故,只当他还是夏王的座上宾。“又劝降啊?我看他威逼利诱是软硬不吃,难道贵使有什么好主意了?”
弥舍伸手一指裴清,“这位裴先生乃是将军的故人,我好不容易才把他请来。相信由他来劝说将军,定能马到功成。”
县丞将裴清上下打量了一遍,此刻裴清带着假发和假胡子,手里还拿着卷书,眉头紧锁,满脸的清高,一副老学究的的样子。
“罢了,但愿这次能成吧。来人,带贵使去见将军。”
众人跟着衙役来到一间宽大干净的牢房,打开牢门,见里面端坐一人,即便是铁链加身,仍然不失气度和威严。
“好了,你出去守着吧,我自己来。”弥舍打发了衙役。裴清赶忙上前道,“贺兰将军,我们来救你了。”
贺兰有过目不忘之能,裴清刚刚摘下了胡子,贺兰就认出了他。“你是...京城军械司的裴大人?”
裴清不想节外生枝,便省略了诸般的解释:“正是在下,长安战事吃紧,还要倚仗将军的威名,让白沙卫悬崖勒马。”
裴清一边说着话,一边飞快的解下锁在他身上的镣铐。对于机巧阁的匠人来说,这些锁具便如同孩子的玩具一般。
“裴大人,我的部下也被关在这里,他们都是凉州骑兵的统领,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甚高。刘东源对外宣称陛下要取缔凉州的军队,还说我们是被皇上给扣在了京中。”
怪不得白沙卫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原来是被夏王编织的谎言给洗了脑。
“将军莫急,你来告诉我哪些是你的部下,我们一起走。”
裴清按照贺兰所指,逐一将对应的牢门打开,前后放出了二十多位将官。弥舍和密探假扮的护卫则站在狱门口放哨。几名狱卒早已被打昏在地上,塞进了空出来的牢房里。
此刻在县衙正门外的大街上,一个长脸的大汉和一个瘦小的姑娘吵了起来,吸引了许多百姓的围观。
“哪来的野孩子,敢偷爷爷的钱袋?我看你是活腻了!”马脸大汉正在破口大骂。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东西了?我看你是穷疯了,想耍赖讹我的钱!”小姑娘毫不示弱。
“好,你说你没偷,你敢让我搜身吗?”
“搜身?你来搜啊,流氓!”
一旁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起哄道:“你一个大老粗还想占人便宜,丢不丢人啊.......就是,真不要脸.....我看他根本就没丢钱袋.......”
两人越吵越凶,最后动起了手来。没想到这大个子竟然不是小姑娘的对手,一拳扑空反倒被姑娘推了个跟头,惹得众人大笑不止,拍手叫好。
衙役们被吵闹声吸引,到了门口却看到一个大汉被小姑娘追着打,实在是蹊跷有趣。不自觉地也站在门外看起了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管营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贵使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好了大人!人.....人全跑了!”
县丞闻讯带着一班衙役拼命往牢里赶,裴清早已带着将军一干人等从后院墙翻了出去,这些军中将士身手灵活,出了门就四散奔逃,不一会儿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县丞看着空荡荡的牢房捶胸顿足,管营忽然想起了什么,“前头那些人不对劲!快回去看看。”
等他们再跑回门口,哪里还有什么大汉和小姑娘,连带围观的群众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该死!我们让厥族人给被耍了!快去通知白沙卫,全城搜捕!”
阴差阳错,沙罗可汗死前的一番话让夏王以为那日在房上偷听的就是厥族人的探子。如今弥舍带人救走了贺兰将军,更加坐实了此事。
可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派去通知白沙卫的衙役还没回来。县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赵这都去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动静!平时混日子也就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大人息怒,周温何在!骑我的快马,限你半个时辰速去速回。”管营也十分的窝火,这老赵吃喝嫖赌没有他不玩的,谁知又在哪耽搁了。怎么病急乱投医把他给派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周温也没了音信。管营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县丞大人,周温办事向来牢靠,怕是别半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县丞沉默了半晌,一拍桌子起身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当亲自前往。”
“大人不可!恕我直言,只怕周赵二人是被厥族人给灭了口,他们是想把消息封锁在县衙里。您这么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管营劝道。
县丞冷笑一声,“谁说我要自己去了,通知县衙内所有人等,一齐冲出门去,分别向四个方向的城门去报信,我倒要看看,对方能有多大的能耐,同时拦住几十人!”
凉州是个有着二十余万人口的大城,整个县衙足有八九十人。
裴清早有打算,为了阻断消息,织影阁和盘古帮的人在县衙门口一左一右监视着衙内动向,一旦有人出门,立刻便会将其拿下。
当然裴清也能想到,万一这衙门中的人狗急跳墙,效仿自己劫狱的伎俩四散奔走。那还真就麻烦了。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尽力的替将军争取时间,为夺回兵权做更多的准备。
再回客栈已经没有意义了,在县丞耽搁的几个时辰里,贺兰将军和他的部下顾不上酷刑在身上留下的伤痛,分别在城中各处奔走,召集自己的旧部和亲信。
兵贵神速,裴清定要在这凉州城内燃起一把大火,给夏王来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