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日之后,白沙卫纠集周边数个城池中的部队,共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长安进发。看来夏王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厥族人早在一个月前就从双河王庭来到了凉州,驻扎在城外。四万人马在沙罗可汗的带领下随夏王一同出征。
无论是虎贲卫派去京中求援的使者,还是前往幽州报信的柴杌,都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相比之下唐枭枭快马赶回渝州则只需要不到十日的时间。
好在长安虽然已经没落,但仍是这世上最坚固的城池之一。再加上虎贲卫半数都驻扎在这里,短时间内是绝对攻不下来的。
裴清无法左右正面的战局,只能想办法在后方拖住夏王的脚步,伺机而动。
虎贲卫大将军李阙和盘古帮老帮主李汜正站在的城墙上,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帐。
“老弟,当年我就说过这夏王迟早要反,你非但不信,还说我妖言惑众,现在怎么样?”
“哎呀四哥,你怎么还这么倔,当年天下初定乱军四起。太祖是借着夏王和厥族的兵才能这么快就平了叛,朝廷嘉奖他还来不及,你说那个节骨眼上你非要唱反调,劝都劝不住。”
李阙口中的四哥便是盘古帮的老帮主李汜,当年因为同期将官中李汜的年纪最长,大家就取了汜的谐音,唤他四哥。
李汜听了李阙的话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世上非对即错,非黑即白。即便当年因此丢了军职,他也不曾后悔。
“这么多年没见,你是一点也没变啊。你也不想想,当年你都能看出夏王有野心,陛下能看不出来?难道人家给你出了力,不奖赏反而要惩罚,那日后谁还敢为我大恒效力?”
“唉,老弟你说的对,做官不适合我。还是做个一帮之主来的快活。”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李汜终究还是被抹平了些棱角。
“对了,我可听说你的盘古帮在前些日子的武林会盟上大出风头啊。说实话,这件事我一直有些记恨你,当年你我二人还是参将的时候,你兵法武艺皆不如我,可王将军偏就把他一身本事传给你了。想不通啊。”
“哼,那我问你,若是当初他把斧术传给了你,你当如何?”
“那还用说吗?我当弃枪用斧,立下不世之功。定不负他夜叉将军的威名!”
“嗯,这便是了,叛军辎重庞大,路途劳顿,想必几日之内不会来攻。去把校尉伍长都给我集合起来!”
“哎我说四哥,现在将军是你还是我啊?你有什么计策也该先跟我商量一下吧。”李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李汜忽然放声大笑:“我这点微末的武艺你是知道的,你就不觉得奇怪,这些年盘古帮为何能屹立不倒,反而越发的壮大!”
李阙被他给问懵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好你个不肖徒,你竟然把将军的夜叉斧传给了外人!”
“正是!我不但传给了他们,多年以来,我还一直让弟子切磋改良。夜叉斧本是军用的武技,而非江湖上的斗技。我的武艺虽然没有进步,但经过我改良精简的斧术,却能在三日内让全军的将士都学得会!”
“当年王老将军正是因为用大斧打败了铁浮图而一战成名,恰巧今日的白沙卫用的也是铁浮图,如何?现在你可服气了?”
李阙听罢恍然大悟,活了一把年纪,到今日他才明白老将军的良苦用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来人,给我召集所有的伍长什长,校场集合。四哥,愚弟受教了!”
几日后,叛军大举攻城,冲在前面的却是厥族人的部队,厥人举国皆是骑兵,一半是手持马刀和长矛的革甲卫士,一半是手持骨弓的布衣弦士,数十年前在西域如狼群般所向披靡。
可近年来厥族频繁陷于内斗,衰退严重,武器战法都还是老一套。骑兵和身穿布衣的弦士用来攻城十分的吃亏,他们对上以擅守而闻名的虎贲盾卫,就如羽箭射在重甲之上,收效甚微。
酣战多时,厥族人在守城器械的反击之下死伤数千,而白沙卫只是在后方用投石车和铁炮轰击城墙,几乎没有损失。城墙被炸出了几个大坑,虎贲卫也损失了数百人。
在大恒九卫之中,白沙卫人数最多,共十三万有余,夏王将其中的一万人留在了凉州,因为他至今都不知道当日在王府偷听的探子是谁。
“好你个夏王!我厥族勇士一日便死了上千人,你倒好,躲在后头放炮!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你的奴隶吗?”厥族大营中,沙罗可汗对着夏王大发雷霆。
夏王喝了一口酒,不慌不慢的说道:“可汗息怒,这长安城打下来可是要给你们厥族人当作新的王帐,我们本来就是协助。再说了,我们去冲锋了,这铁炮你们也不会用啊。”
沙罗把脸一沉,“我们厥族人?你别忘了你身上也有流着一半厥族人的血。还有啊,我怎么听说夏王和蛮族人另有约定呢,莫不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了吗?”
夏王闻言一惊:“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蛮族人远在荒原之上,我和他们能有什么约定,可汗莫要相信了这等无稽之谈,影响了你我的交情。”
“你还有脸提交情?”沙罗冷笑道,“只怕我厥族勇士在城下流血的时候,蛮族人正在黄金草原上大杀特杀吧!等到我死伤过半的时候,即便是拿下长安城,难道你的十万白沙卫能看着我们住进去?”
现在夏王已经十分确信,那日在屋顶偷听的就是厥族的探子。
“哎呀,可汗刚刚还说到交情,你派人在房上偷听的时候怎么不为我们的交情想一想。”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好啊好啊,我当你有一半的厥族血统,想不到竟然吃里扒外,勾搭起了蛮族人!”沙罗可汗气极而笑。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你怎么不说我还有一半恒人的血统,身为大恒的王爷,难道我和你们苟合就不是吃里爬外了?”夏王竟然理直气壮。
“娄奚!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这里是我的大营,我此刻便杀了你,带着你的人头献给大恒的皇帝!吡铎将军,把他给我拿下!”
娄奚是夏王的厥族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提起过了。
“是,可汗。”吡铎拔出佩刀,却转身向沙罗砍去。
沙罗猝不及防,被割了咽喉,鲜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只见他一脸的茫然,双手捂住脖子,慢慢地倒了下去。随着他一起倒下的,还有厥族人的复兴大业。
“做的好,吡铎将军。”夏王又喝了一口酒。“识时务者为俊杰,族人在他的带领下必将走向灭亡。只有我才能重振厥族的雄风。”原来吡铎早就被他收买了。
其实夏王才不关心什么族裔和血统,他要的是权力,是天下。
“诸位听着,沙罗可汗懦弱无能,竟然暗中勾结恒人,想要让我们厥族人重新成为中原人的奴隶!现在他已经被我杀死了,夏王的身上也流着厥族人的血,如今他手握重兵,只有他才能带领我们厥族人重新走向辉煌.....”
在吡铎的一番花言巧语之下,厥族人竟然很快便在欢呼中拥立夏王成为他们新的可汗,或许这便是厥族没落的原因之一吧。
“沙罗不是第一个在内斗和叛乱中死去的可汗,但他也许是最后一个了。”
夏王深知厥人的善变,他不会留给他们日后反叛自己的机会了。
往后的半个月里,夏王用厥族骑兵大肆冲锋。长安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城墙也已伤痕累累,四万厥人仅仅剩下不到一万。吡铎一度亲自带兵冲上城头,砍杀了数名虎贲军士,却落了个被大斧腰斩的下场。
李阙站在城头,脸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渍。连日的胜利并没有让他高兴起来,李汜已经将夏王的全盘计划告知于他。虎贲卫尚存八成的战力,装备和粮草也还算充足。但是恐怕等到厥族人死光的那一刻,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想必他送出的消息已经到了金陵,不知皇上几时才能派来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