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鹤楼,号称天下第一楼,往来多是权贵,也不乏江湖名门和外国使团。
赫连灼身穿一袭华丽的黑袍,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手里正拿着一条硕大的羊腿肆无忌惮的撕咬着。又高又长的马尾辫和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在一群莺莺燕燕的歌姬舞女中显得格外扎眼。白净的瓜子脸正是母亲的遗传,而高挺的鼻梁和异色的双瞳却是蛮族血统的证明。
“我说主人,您这女扮男装只装一半是何道理?套了一身男装,却顶着姑娘的发式,岂不是掩耳盗铃一叶障目…”
话音未落,只听嗷的一声惨叫,一个带着锈铁面具的青年捂着要害躺倒在地上,疼的来回打滚。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不过由于锈铁面具乃是奴隶的象征,因此也没人太在意。
“裴公子你可少说两句吧,鞭子还没挨够呢?”一旁的蔓草打趣道:“瞧这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经不起折腾,就是嘴太欠了,姐姐若是嫌他烦,把他送给我得啦!”
蔓草嘴里说着,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的烤羊腿,馋的直抹口水。“嘿,原来你是看上这小白脸了?本王将他赠你可好?”
“真的吗?”蔓草大咧咧的笑了起来。
“当然是假的!这厮顽劣,本王定要将他好好驯服一番。”蔓草顿时没了笑脸,不过在赫连灼往她嘴里塞了只羊腿之后,蔓草立刻像饿狼一样啃了起来,把其余的事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口中的裴公子正是机巧院位列第二等的鬼斧级匠官裴清,再高一级,便是历代只有一位的鲁班级匠师了,之所以裴清被绑会引起朝堂的重视,正是因为他所分管的军械司,专职生产研发最新式的兵刃与军备。
自开国以来,机巧院为了充盈国库并掌握各门派动向,长期与江湖势力通商,许多武林宗师手中的神兵利器都在此定制。但军械司不同,只为军备军需服务,现下他被绑走,意味着朝廷最新的军机密要可能会被泄露,更何况是在赫连灼这样一位敏感人物的手中。
“这位大姐,明人不说暗话。”裴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若是再不放我回去,我便也再难洗脱泄密的嫌疑,你也难逃皇上责罚,现在有两条路,殿下所图若是神兵宝甲,我便去求当世的鲁班匠师宫异大人,圣火司的兵刃八件以内随便挑,权当是本官送给您的见面礼,以后在下多条路多个靠山,您在帝都多个朋友。若你所图是军械图纸,那在下一样双手奉上,但日后我也只能亡命天涯了,所以这价钱自然不能便宜。”
“哟嗬~好算计啊,你倒痛快,敢情军械司都是你这样的货色,本王还真是对咱们大恒刮目相看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主子我风华正茂,你刚才管叫我什么呢?“说完忽然抽出身边侍卫的刀,猛地架在裴清的脖子上,苍白的皮肤被锋利的刀刃划破,溢出一丝鲜血,顺着锁骨流了下来,染红了半边衣领。
让赫连灼感到意外的是,她并未从裴清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但那显然也不是什么英勇大义,似乎只是行尸走肉般的麻木空洞。结果这一刀没吓着裴清,倒是把周围几桌的食客吓得不轻,有些胆小的干脆问小二换了桌位。
“疼啊!”裴清这厢喊的一本正经,而蔓草正一边咀嚼着羊腿上的最后一块肉,一边对着裴清说:“你傻吧,你现在是我的…我们燕王姐姐的奴隶,还在这…咕呜…谈啥条件,你再没完没了的发牢骚,老娘就把你扒光了扔街上去!”
“哼,听明白了吧裴大人?什么二等匠官,还不如本王的亲卫聪明。”赫连灼抬起刀反手归入侍卫的刀鞘,举起一坛酒畅饮起来。
“亲卫?蔓草也是侍卫?”裴清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不过蔓草确实比常人还要瘦小,身高不过六尺左右,水灵的小圆脸蛋显得格外稚嫩,身材还不如周遭的舞姬丰盈,每每她把老娘如何如何挂在嘴边,那情景总是十分滑稽,要说让她去保护七尺有余,体态健硕的赫连灼,实在是难以想象。
其实数日相处下来,裴清不得不承认他的好奇心被不断的激发着,燕王一伙人时常做出让他难以理解的举动,从不按常理出牌。
过往正是这份强大的好奇心,使他能够屡次攻破技术难关,制作出许多令蛮族大为光火的杀敌利器。他相信,自己总能找到这些人所信仰和遵循着的某些规律,他想要知道燕王叛族归恒的始末,毕竟这件事蹊跷之处颇多。
鹤楼共有六层,楼梯呈环型螺旋向上,每层都有不同的功用,中央广场一望到顶,富丽堂皇,十分之气派,正是出自机巧阁土木司的手笔。此时赫连灼一干人等所在的二层食坊,既能从外侧窗户看到街市,又能从内侧一览广场大厅,可谓是相当安全的所在。可惜她还是没能预料到,危险正在悄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