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要过去了,裴清凭借自己的聪慧和经验,已然对织影阁的事务运转了然于胸。阁主向他传授了一些不需要内功根基的招式技巧。裴清也投桃报李,将步人甲的锻造方法传授于织影阁的铁匠。
裴清脑海中印刻着上百种军械的制造图纸,之所以选择步人甲,原因有三。其一赫连灼帐下以骑兵为主要战力,步兵相对羸弱。诚然,广阔的平原地形是骑兵的天下。但守城和巷战就不同了。因此这一举措大大弥补了赫连灼的短板。况且现在攻守易势,这正是她需要的。
其二步人甲由近两千枚甲叶组成,足有五六十斤重。虽然几乎刀枪不入,但机动性非常差。并不是攻掠追击的利器,尤其是在没有相应的刀斧和机弩情况下,只能用作防御。
万一赫连灼真的暗藏祸心,他也还有破解之法,还有回头的路。虽然他冷漠自私,对蛮族也并无成见,但他毕竟是大恒的子民,底线总是有的。
蓝惊弦修书一封辞去了职务,准备以燕王门客的身份参加会盟。阁主也信守承诺,开始动用各地的势力搜集先王暴毙的线索。
赫连灼像是着了魔似的,日日在校场排兵布阵。蔓草跟在她身边形影不离。
空闲时,傅映真就会缠着裴清和她一起在城中到处溜达,或是出城狩猎。裴清也会时常去客栈看望她。
这一日,裴清照例来找傅映真,一同吃过晚饭后,裴清准备打道回府。傅映真忽然抓住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书呆子,姐姐其实早该去云州赴任了,就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才在这耽搁了半个月的时间,明日说什么也要启程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一个人在这儿要多加小心,可别被那妖女勾去了魂魄。”说完不忘狠狠的攥了一下裴清的手。
“放心吧,连你都能应付得了她,我当然不在话下了。”裴清虽然毒舌,倒也说的不假。若论冲锋杀敌,傅映真是当之无愧的行家。若论心机城府,却是半点也没有的。
当然,毒舌的代价总是免不了一顿毒打。
翌日清晨,傅映真前往王府辞行。赫连灼看到她和裴清亲密无间的模样,一脸的坏笑,不知又在琢磨什么诡计。裴清倒是不以为然,他为赫连灼打造的三千步人甲已经全部列装,让她爱不释手。还特意命他为自己量身订作了一件通体漆黑,质地更加轻盈的护身甲。现如今他可是赫连灼的宝贝了。
“好你个裴清,当初我们将军找你要你不给,现在竟然给了这些蛮人。是何居心!”蓝惊弦一见裴清,就厉声质问起来。
裴清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皆因当时院首宫异认为这批装备应该优先分配给以步足为主,且战事频繁的南方军队,等到青冥卫开口时,早已没了库存。事后宫异这个损友还倒打一耙,将这口锅栽在自己头上。
“蓝将军,你在这里做什么?”傅映真并不知道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裴清也没多说。至于步人甲的事,裴清已经和傅映真解释过了,并将破解之法如实相告。
结果这一问反倒把蓝惊弦问住了,他口口声声说裴清通敌,现在自己成了燕王的门客,连装束都从青冥军的翠绿色换成了黑色。
“我?我是...哼,你晚了半个月还没到任,我都没问,你管得着吗?”多日相处,大家都领教了蓝惊弦的暴躁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哪里有半点宗师的风范,怪不得江湖风传他是廖化充先锋,仗着林鹫后继无人,才勉强跻身十大高手之列。
依着傅映真的性子,若是在平时定要与他理论一番,今日她要事在身,只是白了蓝惊弦一眼,不再理会。“云州百废待兴,末将这就启程了。”说罢笑盈盈的看了裴清一眼。
“裴爱卿,你的重甲本王十分满意,什么时候把武器也换一换啊!”傅映真走后,赫连灼单独留下裴清。
“你真当本王是山匪吗?我的步兵配备只有蛮刀,步人甲如此笨重,蛮刀一旦发挥不出灵活性,最多作防身之用,如何对敌呀?”赫连灼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裴清看着赫连灼坐着的那把宽大的石椅,上面还铺了张兽皮,依旧是一条长腿翘在椅子上,无袖的皮袄,两侧开叉的裙袍,披风长靴,精铁的腰带,这不活脱脱就是个女土匪吗。
赫连灼越瞪越凶的眼神让他把心里话咽了回去。“还有朝廷配給的长剑呢?”
“嘿嘿,四万把长剑的材质做工确实不错,都让本王给融了,战场之上,长剑论砍不及大刀;论刺不如长枪。功用还比不上一根棍子。
本王要再造两万步人甲,五千单钩枪,五千双钩枪。戟刀和锤枪各三千,狼牙棒拐枪大斧各两千.....不用你监工,过两日我们就要启程了,你把图纸留下,阁主自会解决。”
裴清听得快要窒息了,虽说这些也算是边军常规的装备,那也太全面了些,她每次狮子大开口,始终在裴清无法拒绝的底线边缘。燕王这水到底有多深,现在裴清心里也没底了。他再一次确认了自己不是燕王的对手。
“即日起,本王命你织影阁副阁主,统领离,兑二部,你现在就去准备吧。”
“来人,请蓝惊弦来见本王。”赫连灼打发了裴清,又差人把蓝惊弦和柴氏姐弟叫了过来。
“听闻蓝将军在青冥卫时以擅长练兵著称。”赫连灼依旧开门见山。
“哼,那是当然,本将出身八仙府,兵器阵法自然不在话下。”蓝惊弦没有裴清那么多心眼。一番自夸,正中赫连灼的下怀。
“好!本王命你为玄甲卫副将军,权当是平级调任,待武林会盟过后,你便走马上任,替本王练兵布阵吧!”赫连灼思虑周全,若是只有裴清的装备,没有行家来训练,也是白搭。
“呸!你做梦!我们的交易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我叛国投敌,休想!”
“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赫连灼不紧不慢的把玩着桌案上的一杆笔。“你忘了本王有织影阁在手,恐怕想查先王之死的不止是你,还有你们整个八仙府!”
蓝惊弦楞住了,他还没领教过燕王的厉害。
“你们要查这件事,说明对染疾暴毙一说起了疑心。若是让皇上知道你们暗中调查此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卑鄙,无耻!就不怕我一刀杀了你!”蓝惊弦暴跳如雷。这下赫连灼更加确定,他与萃王的关系并不和睦,但对自己的师门,却是忠心不二。
柴梼柴杌见状就要亮兵器,被赫连灼拦了下来。“莫说你杀不了本王,若是本王死了,定会叫八仙府一起陪葬!”
蓝惊弦不再说话,只是暴戾之气陡然升起,嘴角的疤痕显得愈发狰狞。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本王并非如你这般蛮不讲理。柴杌,给他读读。”
柴杌接过赫连灼递来的政令:“即日起,封地内凡恒人与蛮族通婚者,赏银二两,良田一亩,免赋税一年。其二,各部族需入恒人学堂,颂圣贤诗书,学习农耕纺织之术。恒人亦可向各部族学习畜牧骑射。其三,异族之间发生伤人案件,行凶者罪加一等。视情节严重,最高给予将其九族逐出碣石道,永不得入恒的处罚。”
“怎么样啊,蓝将军,本王并不是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这确是本王的初衷,你可理解?”
蓝惊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清楚这样的政令意味着什么,羌人和鲜卑人就曾因为通婚和文化的融合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没人会拿这样的政令作为交换条件。
“你别忘了,本王的额吉可是沁公主!”赫连灼给蓝惊弦补上最后一颗定心丸。
“...若当真如此,那算是我错怪殿下了,待会盟归来,如果政令真的按照你说的落实了。我可以暂时答应你的条件。”
蓝惊弦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经被赫连灼搞得晕头转向了。
但有一点,赫连灼说了谎。她这么做并非是因为母亲公主的身份。当初为了求救,母亲写过许多封书信,却没有等到任何回音,这才导致了黑松部落的惨剧。
要说她不恨大恒皇族,那是假的。只不过在她看来,能让大家吃饱穿暖,安居乐业,才是她最需要的。若是族人在战火与饥荒中死伤殆尽,那执着于血统又有何意义。每一个活生生的人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