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露的分数确实比不了于婷的,相比于婷在尖子班的名列前三,她却几乎是压轴进尖子班的,可王梓露并不在意,总是乐呵呵的,一副淡然的样子。
王梓露出生在五月,出生的那天早上,父亲王老计在门前种的一排紫藤一束束的开得正艳,那天早上紫藤的花香弥漫了整个庭院,连清晨的光都洒满了紫色,露水也都相映成紫色的了。王老计便给女儿起了个名字“紫露“,尔后又找人一算,女儿五行缺木,紫露便写成了“梓露”了。
王梓露中等的个子,脸黝黑黝黑的,不知道是天生的黑,还是天天干农活给晒黑的。不过,大部份的农村姑娘都不怎么白。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眼镜眨巴一下就能看到长长的睫毛触碰到高而直的鼻梁上了。韩涛有时候觉得黑美人褒姒大概就是长这样子的。
王梓露妈妈带着她和弟弟梓山在家。自从家里借了些钱盖起两层楼的新房后,父亲不得不去城里打工挣钱来还债。父亲这一年到头极少回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住几天,平时和父亲也会通信拉些家常,村里的士多店装上电话后,父亲有时候也会打电话到士多店来,梓露妈便带着两个孩子乐呵呵地和父亲聊上几分钟,但也就只能聊几分钟,梓露妈心疼打电话和接听电话都要收费,便不多聊,赶紧挂断。中考填报志愿前,她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表达自己想上高中,将来想考大学的意愿。她周末从寄宿学校回到家就收到父亲的来电,父亲支持她,并且肯定她的理想。收到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便写信告诉父亲自己考上的消息。父亲收到信后很兴奋,当晚就打电话来士多店了,话筒里传来父亲很喜悦的声音“哎呀,我就说嘛,梓露啊,你真是很不错的嘛,我女儿真可以的嘛”
梓露想起父亲,心里暖了起来。父亲每年回家过年总会是理过发,并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着装整洁地回家,王老计不希望家里看到他邋里邋遢的样子,让家里人担心,他总是很体面地出现在村里,让孩子们也很有面子。其实,梓露也知道,父亲在城里是干着最辛苦的工作,他是在城里盖房子的建筑工人,说不定每天都一身臭汗,光着膀子一身泥土呢。想起自己并不是那么出彩的成绩,总感觉对不起父亲,她叹了口气“天才等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好好加油吧”
母亲总鼓励他姐弟俩多读书,家里的活,母亲总是起早贪黑地包揽田里的、地里的,让梓露早点回家挤出些时间多看看书。秋收后,每年冬天,梓露母亲总会把闲置的田地重新翻土播种种菜,再一箩筐一箩筐地拿到镇上的集市上卖,一个冬季下来,母亲总能让家里过个肥年。梓露也常跟着母亲干活,有一回梓露跟着母亲到山上挖竹笋回来,浑身红肿,浑身钻心地痒,母亲一边抹着药水一边心疼地对她说“梓露啊,这书你得读下去,你看看在农村种地,你哪能受得了这罪啊”
王梓露心里很佩服于婷,她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而且于婷还很有理想。她也曾经虚心地向于婷请教学习的方法,于婷总是笑而不语或谦虚地说,她也学得不是很好。她又想到韩涛,去学校领通知书的时候见过一面,聊了几句,知道他中专落榜了,也被录取上同一所学校。两人虽然是同镇但是不同乡,相隔不算远,但平时也不走动,见不上面。不知道韩涛会不会去报名呢。想起韩涛,她的心开始怦怦直跳,脸有点发烫起来。学校最忌讳的就是提到早恋的字眼,男女同学走得太近,传出绯闻来也真不好听。她和韩涛的绯闻就传过很久,她坐在韩涛的前面,韩涛的数学成绩不错而且韩涛会画国画,她时常翻过头去问韩涛数学题,看着韩涛眉飞色舞地给她讲解还用笔轻轻地敲她的额头说她:“傻瓜,动动脑筋”她总是心里甜滋滋的。她明显感觉自己喜欢韩涛,但却模不透韩涛是否也喜欢自己,毕业道别的那会,她收到韩涛画的一张国画,画上画了只快乐的鸟,上面还写了一行字:致快乐得像鸟儿一样的梓露,署名:韩涛。梓露心想,韩涛也许也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当她知道韩涛也送了一幅国画给于婷,她便不那么确定韩涛也喜欢自己了。
此时,韩涛眼看天要亮了,东方已经发白了,田里的水也放得差不多,偶尔吹来一点点微风,喝足了水的禾苗都张开叶子笑了起来。韩涛打了个哈欠,两腿站得有点发软,他用手挖了块泥巴堵住入水口,搭着惺忪的双眼准备回家。刚踏进家门,瞅见厨房的灯亮着,韩涛妈已经在烧早饭了。韩涛打着哈欠和老妈打过招呼,说了句“这么早就做饭啊,妈”后面他妈妈怎么答腔的,他都不知道了,实在太困了,连卧室都没有进去,直接就倒在客厅的长椅上睡了起来。
韩涛睡了一觉,迷迷糊糊感觉很热,睁眼一看,阳光照进来很刺眼。哇,快十点了呢。他一骨碌爬起来,走进厨房,先拿水瓢从水缸里舀出两勺水倒进脸盆里,呼啦呼啦泼到自己的脸上。锅里飘着饭香,他打开锅盖,老妈做的蛋炒饭呢。今天什么日子?鸡蛋可是韩涛妈的命根,只能用来孵小鸡的呢。管他什么日子,填饱肚子再说,韩涛又想“这个点了,饭盛好放锅里,应该全都是留给我的吧”顾不这么多了,实在太饿了,他端起盘子吧唧吧唧地吃起来。他一边吃着,一边端着盘子走到门口,屋檐下的晾衣杆上搭的衣服已经不滴水了,看样子是快干了,看来母亲不是去洗衣服了,花生地里的草还没有拔,也是时候给花生松土了。韩涛想“母亲应该在花生地里”
韩涛发现院里平时停放的自行车不见了。“韩浪这小子,骑车去哪里了”想起这个自行车,那可是韩涛上小学时的最爱了,虽然是老韩头只花了五十块钱托人从城里买回来的二手货,买回来的时候还是九成新的呢。老韩头说想必是小偷销赃物,不然也不会那么便宜。韩涛把他的自行车当宝一样,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盆水拿块干净的布把车把手、车身、车轮子及每个地方都清洗干净擦干水。上初中后,这自行车就落到韩浪手里,韩浪接过哥哥爱护车的棒,也是天天都把自行车擦得闪亮闪亮、暂新暂新的。
韩涛吃过早饭,戴上草帽,往花生地里走去。远远地看到韩浪和韩帆蹲在地里拔草,老妈并不在地里。韩涛心想“妈是去外公家了吗?”这样一想,心里不禁地一阵窃喜。外公家离韩涛家有十里地,是当地的富农了,人称他是“猪肉佬”,他是卖猪肉的。
“老妈呢?”韩涛问韩浪.
“老妈去外公家了”韩帆撇着嘴“也不带上我一起去”
韩浪挤挤眼睛,嘻嘻地笑了一下,韩涛也笑了,他感觉到上学的事,有希望了,突然感觉今天的阳光怎么这么灿烂。
韩涛感觉身上活力十足,太阳已经很热了,到了晌午,他回家做中午饭,心情有点激动,又有点紧张,他不停地跑到天台上远远地望着路的远方,看看母亲有没有回来,他完全忘了,太阳此时把大地烤成烧得正旺的碳了。终于看到妈妈回来了!韩涛妈一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时不时地去摸一摸、按一下裤兜,脚不停地蹬着。
韩涛赶紧下楼,拿了只碗倒满水。韩涛妈回到家,把自行车轻轻地放一边,又伸手去摸了摸口袋,生怕钱飞走了。“涛,我回来了。我去你外公家了,我跟你外公说好了。他先借钱你上学,将来长大后,你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
韩涛递给母亲一碗水,韩涛妈接过水,一饮而下,笑了起来“你外公还说,我们家的涛行啊,将来有了出息,他脸上也有光”母亲黝黑黝黑的脸笑得只露出白色的牙齿“赶明天,你爸带着你到学校报名去吧”
我可以上学了!我可以上学了!韩涛的心向万里长空飞奔,呼喊着。
韩涛妈特意杀了只鸭子来炖汤,晚上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韩涛升学。
到了晚上,老韩头特意早了一些回来,好像事先就知道了。一家人围着餐桌喝着炖汤,韩帆手里捧着一只大鸭腿,使劲地啃着“老爸,你看这鸭皮能不能改改名?”
“那你想改什么?改成韩帆吗?“韩浪逗着妹妹。
大家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想把这个鸭皮改成鸭滑,咬起来真滑就应该叫鸭滑”韩帆撇撇嘴气呼呼地说。
一家人的笑声响彻了盛夏的夜晚。
吃过饭后,韩涛妈把韩涛的被子蚊帐打包好。明天,明天,我就要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