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
外边地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何日重返我的家圆
……”
窗外,在霓虹灯下飘来迟志强的歌曲《铁窗泪》。铁窗内,赵斌悔呀,恨呀!曾经,赵斌是H市最年轻有为,最知名的企业家。38岁,赵斌就担任了H市住建集团总经理(正处级)。曾经,赵斌还是H市最年轻,最富有经济头脑的副市长,下任市长的最佳人选。谁料,今天他却成了阶下囚。
三不该呀四不该
我不该异想天开要去发财
想要发财走正路也没关系呀
我不该跟着别人去学坏
……”
不知啥时候,窗外的歌声已换成了迟志强的《十不该》。十不该,赵斌实在不应该呀。他不该行贿,他不该受贿,他不该贪污,他更不该“强奸”……
他是行贿,他是受贿,他是贪污,可他强奸……他强奸谁?强奸,他倒是想……
赵斌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山村。爷爷、父亲都是长年给地主扛活的长工,母亲是爷爷在父亲十七岁那年从山里捡回来的。当时母亲十岁。十岁的孩子,正常人的身高一般为135—140厘米,可爷爷捡到母亲时她的身高只有110厘米。母亲家里很穷,粮食年年青黄不接,野菜、草根、树皮成了家里的主粮。母亲从小营养不良,加上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就被父母抛弃到了山里。据后来母亲回忆说,她是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后被父亲扔到山里的。爷爷捡母亲时,他还不知道母亲有病,他是为父亲捡一个童养媳的。也许是老天长眼,母亲来家里后也没进过啥大医院就是找了个野郎中吃了几年的草药病就好了。母亲十八岁那年,赵斌出世了。当时,中国已解放了,人民已翻身当家做主。赵斌家也分得了田地,一家人欢天喜地,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幸福日子。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赵斌二十二岁那年,当他正在火红的军营书写人生精彩之笔时,父亲被一场车祸夺取了生命。怎么办?家里有80多岁的爷爷,一个年仅5岁的弟弟,虽然母亲的病基本康复了,可身材矮小,体单力薄的她既要下地耕作挣工分养家,还要照顾爷爷和弟弟,她如何扛起这个残缺的家?赵斌犯愁了,他不知咋办。连队指导员知道情况后,向团首长汇报了赵斌家里的情况。团领导当即与赵斌的家乡政府协商,把赵斌的母亲安排在生产队里当了副保管员。为啥是副保管员呢?赵斌的母亲不识字,不会算账,也就是管一把生产队保管室里的钥匙。保管室的钥匙,正保管员一把,赵斌的母亲一把,以便加强管理,让其相互监督。平常,赵斌的母亲没啥事,也就是需要开保管室的门时开一开锁而已。转眼又是三年,赵斌在部队表现突出,被提了干。当他怀揣着喜讯回到家乡的第三天,正赶上家乡发大水,母亲为救生产队里的粮食被坍塌的土墙轧断了双腿。爷爷急得一口气没上来,去了天堂。母亲是因公而受伤,是公费医疗,可生产队穷得叮当响,哪有钱让母亲长住医院,刚度过危险期就被接回来安排在大队的诊所里治疗。母亲的命保住了,可却留下了双腿残疾和严重的后遗症。略懂一点医疗知识的赵斌知道,如果将母亲送去省城大医院,即使腿保不住,但绝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穷,从小就知道这个字的赵斌立誓:必须发愤图强,决不能在自己身上出现“穷”字。返回部队后,赵斌在工作上更加积极了。此时的赵斌积极工作,不光是曾经简简单单地为革命而工作那样简单了。他想得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前程而工作,他要当更大的官,他的哲学是:大官,有大权。有大权,能办大事。能办大事,就会有大的利。在七十年代,中国的军队是非常纯洁的。赵斌知道部队不兴行贿,他只能靠实干。训练场上,摸爬滚打,赵斌身先士卒,充分发挥干部的模范带头作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赵斌带领士兵们斗酷暑、战严寒……收获的季节到了,赵斌怀揣着满满的金黄:连长、营长……不到十年时间,赵斌已当上了副团长。到了八十年代,中国实行了改革开放,农村土地包产到户,企业改制打破“国”字号,允许私有经济。军队,也开始搞生产、经商……这时,赵斌的“心”活了。副团长的主要任务就是抓后勤保障工作,就是搞生产,建工厂,经商,抓副业。赵斌同老百姓打交道多了,同地方的商人打交道多了,就逐步染上一些不良习气。从开始的请客送礼,到后来的行贿受贿。时间长了,团领导知道了赵斌的一些问题,就让他提前转业了。
五不该你六不该
你不该眼见陷阱还要跳下来
跳进陷阱能回头也没关系呀
你不该明知邪路不悔改
……”
到了地方之后,赵斌想重新做人,准备吸取教训,然而现实又让他越陷越深。
赵斌被军转办分配到市一建公司任书记。在企业,书记就是一个摆设。企业,以经济为中心,党、政、工、团工作不是企业的工作重点。赵斌任了一个闲差。尤其是经理老柴独断专横,赵斌啥权力都没有,就是过节时想为职工发点福利品还得请示老柴,如他不同意还就办不了。加之,老柴时常在人前人后对赵斌大呼小叫,像至始至终都看不顺眼似的,赵斌对他也看不顺眼。老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天到晚吃吃喝喝满嘴是油,腰包还鼓鼓的,秘书也常换,赵斌既看不惯又眼馋。心想:你老柴就是一个土包子,不就是有个舅舅是副市长吗?等有一天老子当政了,比你龟儿子还要风光,就是你给老子舔屁股还嫌你嘴笨。
恰在这时,赵斌的后院失火了。这火还与老柴有关系,不光有关系,还关系大着呢。
赵斌的妻子是在那年母亲被轧断腿后,为了照顾母亲的身体而降低标准在农村找的。当时那个年代,军官在地方上非常吃香,赵斌为了母亲的身体决定找一个农村的媳妇在家乡是一则天大的新闻,也是山里姑娘的一大荣幸。左邻右舍,前村后店,山里的,山外的,亲朋好友的七大姑八大姨,媒婆一个接一个,甚至还有姑娘自己送上门来的。赵斌真挑花了眼,模样太俊了,怕心地不善良,不能好好地伺候母亲。模样差一点的吗,本来自己就降低标准没找吃商品粮的,那当然是不行的了。最后,还是赵斌的母亲当家,选了一个堂侄媳的远房表妹。桔子姑娘模样挺俊的,光看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让人眼馋,还有那一笑就会出现的一对酒窝儿,特招人喜欢。桔子还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既照顾婆婆、小叔子,还起早贪黑下地干活,人们都夸赵斌的母亲虽然早年不幸,可是个大富大贵之人,是一个晚来幸福之人,因为他生了一个好儿子,还娶了一个好儿媳。
桔子默默地伺候着这一家子,从无半句怨言。为了更好地给母亲治病,在赵斌当营长那年他们就把家搬到了市里。本来,赵斌想让桔子随军,同时也把母亲接到部队,然南北的气候差异较大,母亲不愿意。到了市里,桔子的“心”活了,看到花前月下一对对一双双恋人卿卿我我,眼珠儿就不听使唤了。想想自己,结婚快十年了,两口子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而今,三十几岁的人了,都人老珠黄了,还没有享受到过真正的爱情。爱情是啥,她不是很明白,但她没有尝到过公园旁、延河边、石子桥头路灯下那一对对男女那样疯狂的激情,疯狂的爱。不久后的一天,老柴出现了。那天,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婆婆说心里不好受,桔子就骑着自行车去医院为婆婆取药,谁想刚出门不远就碰上一个酒鬼。由于那段路较偏僻,路上一般很少有行人,桔子就骑得比较快,已到了酒鬼的跟前才发现路中间戳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人。桔子将车头往边上一打,一下跌倒在地上。酒鬼一看,突然冒出来一个姑娘,而且栽倒了地上,就急忙上前扶一把。他这上前一扶可就坏了,别看桔子已三十几岁的人了,可模样俊,水灵灵的。在酒精的作用下,酒鬼认为是七仙女下凡,他一把将桔子搂在怀里。桔子哪见过这阵势,吓得半天才缓过神来。桔子刚要大喊,嘴却被酒鬼的嘴堵上了。同时,酒鬼迅速抱起桔子到了路旁的树林中……
桔子被强奸了。桔子知道自己是在被人强奸,可她却感到好兴奋好兴奋。开始,桔子还反抗,后来完全沉浸在享受之中。完事后,酒鬼的酒醒了,可情场老手的他不但没有丝毫悔意,也没有害怕,而是让桔子心甘情愿地同意做他的情妇。若不是日前赵斌同老柴喝酒,老柴喝多了海阔天空吹牛,论起那夜风流事,赵斌还不知情哩。赵斌想同桔子离婚,可桔子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母亲,母亲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虽然桔子同老柴的情人关系只维持了两年就散伙了,但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赵斌要报复,第一个要报复的人当然是老柴。赵斌开始搜集老柴行贿受贿和贪污的证据,不管他的舅舅是啥副市长,就是他亲爹是副省长也要把他告倒。赵斌的老连长是省纪委副书记,于是他将搜集到的厚厚两大本证据材料递到了老连长的手中。
老连长就是老连长,没过几天老柴就被带走了。老柴走后,赵斌担任了公司的一把手。通过这次大战告捷,赵斌悟出一个道理:朝内有人好办事。也就因为这个道理使赵斌在以后的裙带关系上越滑越远。
搞倒了老柴,赵斌开始报复第二个人:桔子。既然不能离婚,那就同桔子做一对名存实亡的夫妻吧。赵斌开始进歌厅、舞池,到那里去解决“男人问题”。虽说那种场合,那些人不讲感情,只讲交易,只认钱,但年轻的,漂亮的,黄皮肤的,白肤色的,黑眼镜的,蓝眼睛的,要啥有啥,想啥来啥,何乐而不为呢。桔子知道自己有错在先,知道赵斌是在报复自己,可时间长了,她不干了。桔子率先提出离婚。离婚,赵斌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赵斌早就不想同桔子好好的过了,再者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姑娘,是副市长的表妹。兰子人长得漂亮,还年轻,二十刚出头。赵斌不光是看到兰子年轻漂亮,重点是兰子与副市长的关系。如果与兰子成了,不仅抱得美人归,还将飞黄腾达。
这位兰子,其实不是什么副市长的表妹,而是副市长的小三。副市长即将提升市长,为了前途忍痛割爱。赵斌知道这层关系,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他才非她不娶。用赵斌的话说,这是他事业路上走向成功的一张王牌。兰子也真心喜欢赵斌,此时赵斌还不到四十岁,正是52度的浓香型白酒,沁香、甘甜、有味道。副市长已近六十岁了,是快到山脚下的身子了,她能不倒在赵斌的怀里吗?赵斌春风得意了,同兰子结婚后不久,副市长提升为市长,赵斌也调任集团出任总经理。
这不是终点,这只是起点。赵斌还有更大的抱负。市住建集团是H市重点企业,是H市财政收入的支柱企业。赵斌拥有了这个企业,就相当于拥有了H市的半壁江山。赵斌要用好手中的权力,要用这半壁江山打下H市的整个江山。赵斌通过市长,同市委书记接上了头,又通过老连长的关系从上往下活动,不到四年的功夫就跨到了主抓经济建设的副市长的宝座。这些功劳多亏了兰子,这个市长的表妹。正当赵斌准备大展宏图时,男人的身体不争气了。刚开始,赵斌还能应付一下,可后来见到兰子就发毛,就害怕,感到恐惧。他们去过大江南北各大医院,也拜访过胡同里的小诊所,最终还是被判了死刑:衰竭性性无能。也许是曾经超支了,已彻底未老先衰了。
兰子不干了,自己还不到三十岁,一辈子活守寡,她做不到。他们离婚了。离婚后,赵斌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是一个健康的“男人”,可他的事业心却很“男人”。赵斌的权力欲望越来越大,他想迅速走向市长的宝座。
赵斌想起了她——市委书记的妻子芳。芳能帮赵斌实现梦想。
芳是赵斌的红颜知己。在同市委书记打交道中,赵斌认识了芳。在H市芳是皇后,是“市母”,然在家里却只是“挂名”而已。书记整天在“妃子”那里,“皇后宫”却很少涉足。记得那是赵斌第二次去书记家里,那天赶巧书记到省里开会去了。赵斌就同书记夫人单独叙谈,谈着谈着两人似感到有相见恨晚之感,尤其是夫人告诉赵斌自己已被住进了“冷宫”时,血气方刚的赵斌差一点将她搂在怀里。你别小瞧了芳,在家庭生活中她这个“市母”是挂名,在市里的大事小事中她却可以当半个家。于公她是市组织部长,于私书记有把柄在她手里,书记得听她的。当然,赵斌同书记夫人是清白的,两人没有干过见不得天的事。虽然,有时两人都有相同的冲动,可他们只是把对方当成了知己,当成了哥们。
这天,赵斌刚想去拜望一下芳,让芳在自己的仕途上拽一把,正好书记也给芳打电话说要去外地公干,其实是去“妃子”那里公干。芳就约赵斌去家里叙叙话儿。两人谈生活,谈工作,也谈感情……子夜时分了,赵斌起身准备告辞,可能是起身猛了一些,差点摔倒,芳立即上前扶一把,恰巧被回家的书记看到了这一幕。这还得了,书记当场上前给了每人一个耳光。
几天后,书记一纸诉状将赵斌告到了法院。罪名是:强奸。经过法院的三堂会审,最终判决:强奸未遂。同时,法院还宣判了三条罪:行贿、受贿、贪污罪。
月儿啊圆圆照我心
盼望你早出监狱的大门
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等你回来不变心
……”
在法院宣判的第二天,一个女人的身影就穿梭于H市法院、检察院……省高院……她就是兰子,她要为赵斌喊冤,她知道赵斌不可能犯强奸罪。
条条锁链锁住了我
朋友啊听我唱支歌
歌声有悔也有恨啊
伴随着歌声一起飞
……”
三月后,法院改判:撤销强奸未遂罪。行贿、受贿、贪污罪成立。
改判这天,赵斌决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