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现任村会计就是使坏。当年她还是村妇女主任的时候,就到处散布流言,结果你考上大学,去街办人家就是不给办助学贷款。昨天,我去村里买电卡,签字时竟然发现清涟排在我名字上面,这是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情。包括之前微信群里那个和你同名同姓的清漪,可能都是这个村会计搞的鬼。”
清漪的母亲一边洗碗,一边嘟囔个不停。
每次听到母亲说村会计,清漪心里就很烦躁。
现在的村会计和清漪的母亲是表亲,比清漪的母亲小八岁。有次清漪下班回家,在楼梯口与这位村会计碰了个正面。
她穿着黑色的高跟皮鞋,前胸与后臀丰满肥硕,把身上那件绸缎材质的连衣裙撑得毫无缝隙可言。她的双眸发亮,眼珠在眼眶里飞快转动,脸上的表情如同四季的风景,变幻莫测。
“呀,这不是清漪嘛!疫苗接种信息截图发我。”
“可是我们没加微信。”
“你姐姐清涟有我的微信,你发给她,让她发给我。”
“她还没打疫苗呢!”
清漪的母亲见清漪长时间没出楼梯,跑进去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拽着清漪跑出了三号楼三单元。
“去。”
楼道里回荡着村会计嘴里吐出的这个发音类似于“qie”的字。
当清漪回到家后,她感到莫名其妙的被侮辱的感觉。那个“qie”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
“初中都没毕业,就当上了咱们村的会计。你看看,咱们村考出大学的孩子,刘清晨,北山大学会计专业的全日制本科生,想回村里当个会计都难。前两年在盛乐集团当会计,不好干,现在好像去了北边一家小公司当会计。”清漪的母亲认为,大学生毕业后回到自己的村子里就职,是件对家庭对社会来说双赢的事情。但是,清漪觉得,在政治与经济主宰的社会中,人脉比学历显然更具优势。
现实也正是如此。
清涟与清漪都是本科毕业。
去年疫情期间,当地学校师资力量匮乏。清涟放弃了幼师工作,清漪暂停了编辑工作,两人一同进入学校。然而,毫无背景的清涟和清漪,很快就在同旧有势力的交往中败下阵来。当教师大会上,全身心投入教学工作的清漪被指责为“目无领导”时,她毫不犹豫地当场提出辞职,然后完成工作交接,转身离开了那所她用心教书的学校。清漪离开不久,清涟也被学校以“经费紧张”的理由辞退。
清涟现在待业在家,照顾芬芳和芬芸。冷峻的父亲前几天因病去世,他半夜开车回了东北,至今没有音信。
清漪要照顾父母,还有贷款要还。她在城里一家经营状况并不稳定的公司工作,月薪微薄,而全家开支巨大。
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其实并非清漪本意。
对清漪来说,有地方吃睡即可。赚钱不多,能养活自己就行。空闲之时,看书学习听音乐,日子过得简单快乐又充实。
三年前,她的确过着这样的生活。
当时,她辞掉了首都高薪又体面的工作,和母亲返回故乡,在当地一所高校附近,租了两室一厅,全身心准备研究生入学考试。由于文科考试评分标准的抽象性,在清漪感觉胜券在握的时候,考试成绩却让她大跌眼镜。政治与英语分数并无波动,但是专业课的成绩跌入历史最低点。为了不拖累母亲,在一次争吵之后,清漪带了几本书,坐公交车去了火车站。
她要去找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