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越王之乱①，宰相张光辅率师讨平之。将士恃功，多所求取，仁杰②不之应。光辅怒曰：“州将轻元帅耶？”仁杰曰：“乱河南者，一越王贞耳。今一贞死而万贞生。”光辅质其辞，仁杰曰：“明公董戎③三十万，平一乱臣，不戢兵锋，纵其暴横，无罪之人，肝脑涂地，此非万贞何耶？且凶威胁从，势难自固，及天下兵暂临，乘城归顺者万计，绳坠四面成蹊。公奈何纵邀功之人，杀归降之众？但恐冤声腾沸，上彻于天。如得尚方斩马剑④加于君颈，虽死如归。”光辅不能诘，心甚衔⑤之。还都，奏仁杰不逊，左授复州⑥刺史。
《旧唐书·狄仁杰传》
【注释】
①越王之乱：指越王举兵发动政变，反对武则天之事。越王，唐太宗第八子李贞。
②仁杰：即狄仁杰，唐并州太原人。唐高宗初为大理丞，后为豫州刺史、洛州司马。天授二年入为地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后贬彭泽令。神功元年复相。
③董戎：统辖部队。
④尚方斩马剑：皇帝所用的剑。尚方，官名，掌管供应帝王所用器物。斩马，言其锋利。
⑤衔：衔恨，怨恨
⑥复州：地名，在今湖北省。
【译文】
当初，越王李贞反动叛乱，宰相张光辅率军讨伐平定了叛乱。将士们依仗有功，经常向地方索取财物，狄仁杰不给。张光辅发怒说：“豫州刺史难道还敢轻视我元帅吗？”狄仁杰说：“扰乱河南的，只是一个越王贞而已，现在一个越王贞死了，却有一万个越王贞出现了。”张光辅质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狄仁杰说：“您统领30万大军，平息一场叛乱，不能约束士兵，放纵他们强横施暴，使无罪的人残遭杀戮，这不是一万个越王贞是什么呢？更何况，叛军以凶恶的威胁迫使人们顺从，在那种形势下，难以使自己毫不动摇。等朝廷的军队从天而降的时候，登城归顺的人数以万计，他们攀沿着绳索下到城里，城墙四面都踩出路来。您怎么能放纵邀功请赏的将士杀害无辜的归降百姓呢？只怕要冤声载道，直到云霄。如果能得到尚方斩马剑放在你的脖子上，我即使死了，也如同回到家里一样！”李光辅无话可说，心里却对狄仁杰非常怨恨。回到京都后，上奏狄仁杰出言不逊，狄仁杰被降职调任复州刺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