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陆青尘便带着双眼哭的肿如桃子,一脸不情愿的珠儿来到徐老汉夫妇的房间。
“哟,乖女儿,这是怎么了?”老妇人看着珠儿似难过似委屈的哭容忍不住心疼道,说着还不忘看向陆青尘,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一起进来。
陆青尘道:“二老不必再出去寻找令郎了。”
“陆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徐老汉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
陆青尘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看了看珠儿,道:“珠儿姑娘,你......自己交代吧。”
“爹,娘!”珠儿顿时跪在二人面前,哭啼起来。
“怎么了这是?”老妇人忙弯腰想将她扶起。
珠儿却不肯起来,痛哭道:“爹,娘,是珠儿对不起你们!”
“孩子,你到底要说什么呀?”徐老汉有些着急,站在那里不知所谓。
“爹,娘,徐大哥...是被珠儿害死了的呀。”
“什么!”
“他...他死了?!”
徐老汉夫妇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觉头晕目眩,仿佛在做梦一般。
陆青尘将他二人扶着入了座,又用真气为他们缓了缓心神,二人才没有晕过去。
“珠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妇人仍有些不敢相信地哭道。
“娘,是珠儿对不起你们。”珠儿趴跪在老妇人身前,哽咽着将那日晚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明白整件事的夫妇二人,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徐老汉指着珠儿,你了半天,手止不住地颤抖,但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三个人哭作一团,陆青尘看着他们的悲苦,心中默然,走出了房间。
沉默良久,房间中的哭声小了许多,陆青尘才又走了过去,徐老汉夫妇二人只是神色恍惚地发着呆,老夫人口中念叨着什么,珠儿则跪在一边,低声啜泣着。
“如今事情已然明了,杀害令郎之人也在二老眼前,不知二老又准备如何处置她?”陆青尘沉声问道,真沉闷的气氛,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压抑。
徐老汉闻言似乎回过神来,表情依旧有些悲苦,摆了摆手,道:“走吧,都走吧。”
“爹!”
老妇人捂着脸,没有说话。
若是寻常人家,如此仇恨,岂会任凶手轻言离开,而老夫妇二人的态度,明显是对珠儿不愿意惩罚,又心疼儿子之死的纠结之情,所以才想让她离开,不想见她。
陆青尘心中已然明了,珠儿昨日晚所言应该属实,这徐老汉夫妇平日里确实对她颇为喜爱,想了想,便道:“她害死令郎,实乃罪大恶极,二老若是同意,在下现在便废了她的修为,将她扭送官府审问。”
适才珠儿在交代事情的时候,陆青尘的身份自然也说了出来,所以徐老汉二人此时才想起,眼前的年轻人还是位会仙法的道人。
却不想,老妇人闻言一愣,忙劝阻道:“万万不可,陆公子,老身知道你法力高强,但是还望你能网开一面,千万不要伤害珠儿。”
陆青尘怔了怔,问道:“老夫人,难道您不想为儿子报仇么?”
徐老汉缓了几口,似乎头脑清醒了些许,摇了摇头叹气道:“陆公子,我夫人所言甚是,你还是不要伤她了,让她自己离开吧。”
见陆青尘似有不解,他继续道:“陆公子且听老汉我一言,昨日我老两口与陆公子所言,俱是实话,那逆子虽是我儿,却干尽恶事,我与夫人亦受他连累颇多,早对他失望透顶,便是我,有时也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奈何......毕竟是亲生骨肉,平日舍不得打骂,如今他已死,我二人又如何不心疼,只是珠儿是个好孩子,无心犯错,我二人倒不是痛恨她,只是见了她,心里想起死去的儿子,未免有些难受......唉!”
“是啊,陆公子,我二人伤心,皆因那逆子为我夫妻亲生骨肉,从小宠着,打骂不得,如何没有感情?可若说孝顺,便十个他也不如珠儿。”
珠儿闻听二老之言,一时惊在了当场,更是泪如雨下,抱着徐老夫人的腿啜泣不已。
而陆青尘更是脑袋“轰然”一声,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师父凌霄子的叮嘱,也终于明白了那句让自己不解的话。
这天下间,所谓善恶,又与其身份地位,所修之道有何关系,是人未必心善,是妖未必为恶,是神未必普渡众生,是鬼未必阴谋害命,无非是观其言,看其行,方知根本。
此时的他,道心清明,整个人豁然间有了一些感悟。
陆青尘沉默片刻,道:“老丈所言,在下已然明白,不过还是有几句话想说与二老。”
“陆公子尽管说。”
“在下以为,二老也尽言令郎为恶多端,只怕是报应缠身,珠儿姑娘虽杀害他,但也无心之过,二老既然原谅了她,倒不必让她离开,毕竟令郎已死,日后二老还需有人来照顾,就让珠儿姑娘留下来替他行孝,也算是将功补过,老丈以为如何?”
“这......”
珠儿见陆青尘为她说话,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忙向老汉二人道:“爹,娘,就让珠儿留在你们身边尽孝吧。”
徐老汉重重叹了口气,老妇人则道:“陆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珠儿又求了一会,二人也知自己年事已大,日后行动不便,最后点头同意了。
随后珠儿带着三人,来到徐壬被她埋了的地方,徐老汉夫妇见儿子尸首,又是一顿痛哭,将尸首好生埋葬后,老妇人忍不住又在坟前念叨起来。
陆青尘心中感慨万千,见他二老立在那里,心中也不忍看,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借宿人家,却遇到此番事情,恍惚间竟有些奇异之感。
他原本是想过要将珠儿的修为废掉,毕竟有吸取徐壬的阳神这一事情在前,难说日后不会再做出同样之事。但是又想起她一个弱女子,还要伺候徐老汉夫妇,且不说平日里杂事诸多,万一日后再遇到见色起意之徒,又该如何自保?
如此一想,陆青尘也有些犹豫,还是放弃了先前的打算,他还是相信以珠儿的心性,应该不会再做出那般恶毒之事来。
在徐老汉三人身后静立片刻后,陆青尘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他悄然转身,没有打招呼,离开了这里,又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