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许是那徐壬为了讨好她,一开始还假言好语的收敛一些,但她因为修尸解之道,暂时还需保有元阴之气,不能同房,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年幼患有隐疾,不能行夫妻之事,徐壬一听此言,再也藏不住那暴戾脾气,此后每日里白天出去寻欢酗酒,晚上回来便对三人恶言恶语,甚至好几次动手打骂。
她自然有些气愤,但是因为心中念着二老的恩情,又见徐老汉夫妇对自己儿子甚是溺爱,每次想还手又都忍住了,毕竟有修为在身的她,徐壬也伤不到多少。
数日前的晚上,徐壬一如往常般酗酒回来后,她伺候徐壬入睡,却没想到对方酒气上来,见色起意,忽然强行压了上来就要撕扯她的衣物,因为争执得厉害,才不小心出手将他杀死。
珠儿的声音有些柔弱,也有些委屈,继续道:“当时奴家惊慌失措至极,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想起若是被爹娘知道了,二老不知道该多伤心,竟脑袋一晕,不敢告诉他们,第二天早上借口说他一早出去了。”
陆青尘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分辨出真假。
“这么说来,倒也有几分可信,只是他既然已死,你又为何吸他阳神,此举未免太阴毒了些吧。”
珠儿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忙跪在一边道:“奴家也不知为何鬼迷心窍一般,见他死了,本想将他尸首抛掉,只是心中好像中了魔一般,忍不住做了这般事。”
说着,又啜泣了起来,似乎真的为自己之所为感到不安。
“你既做了这般事,为何不一走了之,如此待下去,不怕有一日事情败露?”陆青尘疑惑道。
“奴家自然想一走了之,可是爹娘年迈,徐壬已被奴家害死,奴家若真走了,他二老又该如何生活?”
“那这深更半夜,你又是往何处去?”陆青尘追问道。
“不瞒公子说,奴家之尸解重生以来,发现月圆之夜阴气最浓时,对修炼最有帮助,奴家正是想在这夜晚借助阴气,去山中修炼。”
陆青尘沉吟片刻,按照她的说法,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珠儿见他思索的模样,又道:“奴家所言句句属实,实不敢再瞒,陆公子若是不信,不妨去问爹娘,若是奴家所说有假,任凭陆公子处置。”
陆青尘冷声道:“此事我自然无权处置,只是徐老丈二老好心收留我借宿,事关他儿子生死,既然让我遇到了,我定然要还他们一个公道,我若不问,岂非无情无义之人。”
想起她尽心伺候二老的情形,陆青尘不禁也信了几分,但是正如他所说,该如何对待她,是徐老汉的家事,自己作为外人,还是尽量不要插手的好。
想着,陆青尘便起身,带着珠儿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陆青尘从不认为自己比别人更明察是非,他本不欲插手尘世之事,但是又绝不会允许妖邪之人为祸人间,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悲剧再次在别人身上重演,就如那杀害他父母乡亲的妖兽一般。
如果俗世的能力无法对付这些凶恶妖魔,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那时,便是他替天行道之时。
此刻,他似有所悟。
何为天道,无非是自己的心道,万事合乎心性之自然,合乎本性之良善,才是他自己的道,所谓长生,又有何用?如若能让父母起死回生,要这长生又有何用?
夜深沉紧,天上云雾散开,月光又亮了几分,照在二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珠儿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人,见他眉头紧锁,又忽然展开,似有心事突然想开。
珠儿的脸上带有几分柔弱,几分恐慌,几分好奇,只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下去。
推开矮旧的木门,陆青尘原本想将二老喊醒,但是又有些担心,毕竟徐老汉二人都是年迈之人,本就身心俱老,这半夜将他们从睡梦中喊醒,已经是影响休息,若再突如说出这么个悲惨事情,两人能不能撑得住还不好说。
想了想,陆青尘将珠儿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她困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明的异样,陆青尘忙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珠儿道:“陆公子真的是心善之人。”
“珠儿姑娘本也是个心善之人,只可惜,竟做出这等糊涂事。”
“陆公子是相信奴家的话了吗?”
陆公子没有回答,但是对待珠儿的态度早已不再如先前一般冷言冷语。
“若要报恩,自有百般方法,你既知道自己不愿破身,就不该答应二老此事的。”陆青尘说的有些委婉,毕竟在一个女子面前提及夫妻之事,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珠儿见他言语中对自己和善一些,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安慰,闻言脸色一暗道:“公子所言甚是,若奴家知有今日之祸,便不如将这皮囊割舍,也好躲过此事,只是看爹娘苦苦哀求,心中有些不忍,才应了下来。”
陆青尘忽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就算珠儿认作干女儿又如何,难道那徐壬就会放过她么?这么一想,似乎错又不在她。
陆青尘苦笑一下,自己究竟是外人,说不清其中道理,只得感叹一声,不去再想此事。
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没有一丝旖旎之情。陆青尘让珠儿坐在床边,自己坐在木椅上,问道:“对了,珠儿姑娘,你说的那个害你的老道,可是手持拂尘,随身带着一个鼎炉?”
陆青尘记起她先前提到的老道,不禁又想起在韩家为自己所伤的妖道,两人会否是同一个人?
珠儿回想了一下:“拂尘,奴家似乎有些印象,但是鼎炉却是未见他用过。”
陆青尘缓缓点了点头,心中也无法确定这是不是那妖道。
他不再说话,而是盘腿坐下,静心打坐起来。
珠儿看着他打坐修炼,脸上露出一丝艳羡的神情,心中不免有几分感叹,不知这陆公子师从何人,修得这一身正气之法,想来必是名门正派。
若是自己也能如他一般得遇良师,又怎么会经历过诸般不顺,最后落得这般下场?想想明日便要面对徐老汉夫妇,她只觉得心中惶恐万分,不禁自怨自艾起来。
想到这,珠儿又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陆青尘本静心打坐,突闻哭声,不用看也知道定是珠儿在哭,当下睁开双眼。
陆青尘似乎能理解一些她此刻的心情,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见她此时脸上尽是娇柔之色,全无半点日里那种故作姿态的轻佻模样,反而更让人心生怜悯。
但看归看,陆青尘并不会改变什么。若是自己因为一时心软,放过她,那徐老汉二老每日寻子无望的痛楚与焦虑又有谁来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