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幼年苏欢颜醒来,
此刻,遗忘了过往是小事,更是好事。余雨生本该放封鞭炮庆祝,再向天神上三柱香表达谢意——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苏欢颜拐回霁月门的日子,终于是来了!
可是,此刻他只想以头抢地,请上天收回恩赐。
忘了过往是好事,可没让她什么都忘个干净!
想想戏文里,才子佳人,其中一方失去记忆,得以获得美满姻缘。
到了自己,佳人已变为孩童姑且不论,孩子还不会吃饭穿衣说话,宛如新生儿该如何是好。
自己跳过了好姻缘,买一换一,直接晋级为老父亲。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余雨生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悉心照料起稚子面容,婴孩心智的苏欢颜。
一个时辰过去,他惊喜地发现,苏欢颜已经能够直立行走,并开始牙牙学语。
“恶向胆边生”的余雨生,灵机一动。
清俊灵秀的少年,拉着垂髫之年的小女孩,眼睛亮亮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相公!”他指着自己。
小姑娘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张开了小嘴,
“唔……相……公……公……”肉嘟嘟的双颊跟着颤了颤。
“对对对,相……”余雨生还想继续,可是看着对方天真无邪的双眸,顿时觉得自己像头禽兽。
算了算了!他把心中的杂念清空,兢兢业业教起苏欢颜说话。
小苏欢颜的学习能力快得惊人,才几个时辰,就已经能与他交流无碍。其实,这不仅仅是学习,更是记忆的复苏。
夜晚苏欢颜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余雨生继续守在床边的椅子上,心烦意乱。
凝视着床上睡得没心没肺的人儿,思索着是把她偷偷带回去,还是送回叶儿庄那个龙潭虎穴。
还用想吗?!肯定跟我回去啊!
余雨生愤然站起,忽见床榻上的苏欢颜就要滚下床来,惊得急忙扑过去稳住她。
心里寻思着:看看,养娃娃多麻烦,这个重任还是交给我吧。
心动即行动,和煦的阳光洒落富富客栈的门口,着三重衣的老板娘磕着瓜子,斜眼瞥着门口那个,一看就不安好心的小伙。
客栈的门前,挂着一枚巨大的铜钱,里面是个“富”字。
门口对联上联是“财源滚滚无穷尽”,下联是“腰缠万贯期不遥”。
余雨生站在门口,亲切和蔼地对苏欢颜说:
“颜颜呐,你是想跟哥哥我走,回哥哥的师门好吃好喝呢,还是想回你倒霉亲戚家,吃冷菜冷饭呢?”
小苏欢颜皱起眉头,仔细思索起来。
余雨生看了心急,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跟着我好吃好喝哟!”
老板娘在旁边讥讽地呵了一声,隔壁卖花糕的阮姑娘路过,疑惑地看了一眼。
老板娘亲切地和她寒暄:
“看呐,诱拐小孩呢!”
“什么?”卖花糕的阮姑娘吃了一惊,老板娘抓了把瓜子塞给她,看着余雨生牵着苏欢颜走远开,顺畅地切换至另一个话题。
“哎,你和那会画画的小木匠……”
阮姑娘羞红了脸,赶忙辞别了老板娘,快步走回自家的铺子。
她娘亲欢喜地和她讲,刚刚有个俊俏的小伙,领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一口气把花糕全买了,今儿她可自己出去转转,不必看守铺子。
阮姑娘柔柔地应了声,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那邻家哥哥街头卖画去,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余雨生带着苏欢颜来到了江雨州的分界,站到城墙上,江雨州河湖相间的模样便映入眼帘。
二人落脚于一处茶肆休息,小苏欢颜眼馋街对面卖的花糕。
余雨生再三嘱咐莫要乱跑,给她点了碟茴香豆后,快步奔向那生意火爆的花糕铺子。就恐晚了片刻,花糕卖尽,惹得小欢颜失望。
余雨生前脚急匆匆地离开,后脚便有几个修士来此落脚。
其中有一个着红袍的,看着油乎乎的桌椅,眼里有几分嫌弃,但也还是在周围人的劝慰声中坐下。
茶肆里的几个姑娘偷偷打量着那红袍修士,嘀嘀咕咕地讨论了几句后,纷纷红着脸抿嘴直笑。
红袍修士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注意到独自坐在一张小木桌前的苏欢颜。
只见那小姑娘穿着件粉嫩嫩的交领襦裙,梳着双螺髻,也不嫌脏地把胳膊放在那桌子上,专心致志地捏茴香豆吃,好在吃相还算文雅。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小欢颜抬起头,正好和饶有兴趣观察着她的红袍修士目光相遇。
她立即把装有茴香豆的小碟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那红袍修士。
仿佛是唯恐对方抢了自己的茴香豆似的。
红袍修士轻笑了声,端起桌上的一盘酱牛肉冲她扬扬头,唤宠物似的唤她过去。
小欢颜瞪他一眼,撇了撇嘴,抱着装有茴香豆的小碟,转过身背对着他,用目光搜寻街上余雨生的身影。
此时余雨生仍在排着长队,目光却也时不时投向苏欢颜。
看到苏欢颜在张望着,立即兴高采烈地摇了摇手臂。
忽然,看到苏欢颜背后的红袍修士,他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那,不是万俟炌吗!?
立即放弃了买花糕,几步跃回来,结清了账,拉着一脸懵懂的苏欢颜就要离开。
刚刚走出店门,店小二就急吼吼地追了出来,打包好了份东西要交给他们,说是那眉目俊朗的红袍公子嘱咐的。
余雨生心中警铃大作,还未来得及反应,苏欢颜就接过,是一大包茴香豆。
余雨生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苏欢颜抱着那包茴香豆,哒哒哒跑进茶肆,把纸包往正注视着她的万俟炌怀里一塞,乖乖巧巧地说了声谢,又在众人的目光里哒哒哒跑了出去,拉住余雨生的几根手指,仰着头道:
“哥哥我们快些走吧,时候不早了,还要进城吃饭呢!”
说罢又低头嘀咕着:“也不知道里面的花糕好不好吃……”
余雨生正求之不得要带她离开,立马应了,带着她进了城。
“颜颜,怎的不问哥哥为何刚刚没给你买花糕?”
苏欢颜把嘴里的糖葫芦咽下,
“茴香豆都不怎么好吃,花糕估计也没多好吃啊,哥哥定是发现了!”
余雨生乐了,追问:
“那你不要那个……额……叔叔,给的茴香豆是因为这个吗?”
苏欢颜一本正经地摇头,奶声奶气道:
“才不是呢,哥哥教过,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嘛!”
余雨生欣慰地点头,可又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教过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