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万俟府张灯结彩,桌上是玉酿琼浆,珍馐美馔。众多人围坐在小叶紫檀八仙桌前,推杯置盏,面上一派祥和,其乐融融的模样。
一个着红色锦袍的垂髫小儿,拿着羊脂玉汤勺去够面前的丸子,金镶玉的项圈磕在了桌子上。
他低头看了看,继续去够着,却被一个花信年华的美艳妇人抱了下来。
“莫要失态。”妇人在他的耳边细细叮嘱着。
他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
酒足饭饱,谈话结束,各自归房。
收到一堆金银珠宝仙门法器的小团子很高兴,乐呵呵地抱着东西往屋跑,却看到外祖摔了杯子,低声斥骂着什么修士假清高,不识礼数,娘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着帕子擦泪,说着什么女儿也无法。而外祖母在一旁不知絮絮叨叨念叨着什么。
他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恰好他爹爹刚刚娶进门的姨娘来到了她旁边。只见那姨娘惊讶地叫了一声后捂住嘴,说什么做爹爹地怎欺负女儿呢云云。
小团子什么也不想就冲了进去,将娘亲护在身后,丝毫没有留意身后姨娘眼里的精光。
后来,老人家吹胡子瞪眼就把他也斥责了,他的娘亲哭得更凶了……
几天后,家里送走了外祖父一家,他觉得娘亲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看到父亲在屋中和伯叔一起嘲笑着谁是迂腐铜臭味老头。
接下来,一如从前,又有了些许变化。
府里的姨娘教他如何“做主子”,但娘亲却不肯,让他谦和待人。府里的丫鬟,小厮们教他如何玩乐,可娘亲不肯,非要抓着他读书写字,连他的爹也是坏蛋,找了个讨人厌的男修教他修炼,他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可越是这样,他越要反抗……
渐渐的,他觉得爹娘对他叹的气越来越多,爹娘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后来,府里有的姨娘怀孕了,可是小宝宝还没生出来似乎就没了,连姨娘也跟着没了。后天,他才从下人的谈话里寻出些许蛛丝马迹——是他的娘亲,他最最柔顺的娘亲干的。
他害怕极了,赶紧逃了,拼命地逃,怕哪天娘亲把自己也杀了,可是后来还是被亲爹揪住抓了回去。
他哆哆嗦嗦地把事情告诉了他爹,岂料他爹爹却哈哈大笑,随后告诉他那是因为那些女人不配生下他的孩子,随后就领着他去参观了万俟家乃至风云门的所有产业。
“阿炌啊,想要吗?自己来争啊!”
他想说不想,可是爹爹的眼神实在炙热癫狂,他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后来,爹爹开始去哪都带上他。
他目睹了有的人磕破头都得不到上面人的同情,他看到有的人宁可把肉食喂狗,也不肯给路边即将饿死的人一口,他也看到一些城市里乡村里人们易子而食,他看到更多的还有大多数人前一秒还笑脸相迎,谄媚至极,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爹,我想救那个……”
万俟掌门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孩子:
“你是控权者,是主宰,不是菩萨。”
“可……啊!!”
他看见了他的亲爹把一个随从随手推进了深渊。前不久,他还亲眼看着他爹从恶兽口中救下那个人,成为人人称赞的大英雄。那个人便表示死心塌地要为他爹出生入死……
“甩个包袱罢了,这样的蝼蚁还妄想跟着我分一杯羹,呵……你想说什么?”
他立即摇头。
他知道,自己的路,似乎和爹娘的不一样。
后来,一对表兄妹从京城被送到他们家来教养,他的一对堂兄妹也被送来了。当天,他爹对他说:
“阿炌,跟你抢家产的披着羊皮的狼来了,你可准备妥当了?”
他不知道怎么应答。
只是后来,他的娘亲越来越嚣张跋扈,那些温顺怯弱的模样似乎再也难以寻到,只是幻觉。
娘亲也要拉着他们表兄妹三个一起嚣张跋扈,说什么自己是贵族血脉,怎可卑躬屈膝。
那个讨人厌的表弟倒是听话得很,后来,他也发现了嚣张的好处,可是他不想,但他似乎必须想。
后来,堂兄娶了堂嫂,娘亲说堂嫂上不了台面,可他不知道温柔善良的堂嫂如何上不了台面,直到看到堂嫂不知是渐渐变得还是终于露出卑躬屈膝,斤斤计较唯利是图的嘴脸,他才明白……
他感觉自己像是戴了张面具,成了父母期盼的模样。可是他不想的啊,不想欺辱他人,他不想肆意妄为,不想与人周旋违和。但他似乎又享受着这些感觉。看着那些傻子被他耍得团团转,他感觉格外畅快。
他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他想做统治者,可他谁也不告诉。
但知子莫若父,而且机会来了。
叶儿庄苏二庄主,有权有势有血脉,最关键的是,她可以有机会炼就绝世神兵。只要在她自愿不设防的情况下夺取,还可以避开诅咒。
两派联姻正式打响。
可是当他看到她,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演技拙劣的自己——装嚣张,装坚强,装跋扈飞扬……
我们,谁是真的自己,哪个又是假的……
装太久,分不清了……
真喜欢你,还是假喜欢你,太久,不知道了……
是巧合还是刻意,太多,说不清了……
“你要江山还是美人?”凤乙问他。
他头也不回:
“有了江山,还愁没有美人?”
凤乙笑而不语。
举世瞩目的大战,苏二庄主炼就神兵后不幸香消玉殒,其夫万俟炌,带着神兵天降,率领着众修士打败了影力量修士,成为千古英雄……
“伯伯,这把剑叫什么呀?”两个娃在窗边探头探脑,那是他的侄儿。
万俟炌的目光挂着的宝剑,缓缓开口:
“收卦。”
守寡。
他终究还是断子绝孙孤家寡人了,不过不是叶儿族的诅咒,是苏欢颜的玩笑话,是自己的难安……
“听说了吗,洂秋上神的那个分身在下界给咱上神守寡呢……”
闭眼假寐的女子忽地睁开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