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镖头的指挥下,镖队主动退让,留下那几车货物,整顿了一下剩余的人马,带上几具尸体就准备离开,而那些已经眼睛发红的强盗一个个跃跃欲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只等到镖队一走,就会上去把那些财货瓜分一空。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驿道上的另一头走来,哪怕看到那些拦路的盗匪和依旧血迹斑沱的地面,也没有被吓退,依旧脚步不停的笔直走了过来。
在一众镖客和盗匪的注视下,来人慢慢站定,大概二十岁的年龄,脸色比平常人要苍白一些,身穿一袭素净的亚麻短衫,腰间斜斜挂着一把带鞘长刀。
来人毫不在意的站在镖队和强盗之间,淡然的瞥了一眼四周之后,转向镖队:“给我一匹马和三十两银子,我可以出手帮忙。”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中又显得无比清晰,同样闯入了那些强盗的耳中。那个赤裸上半身的匪首掏掏耳朵:“哦?小子,你刚刚在说什么?爷爷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刀客仿佛没有听到匪首的威胁,甚至没有转头去看,只是静静盯着镖队等待回答。
那个大汉狞笑着举起手,然后重重挥下,“这么想死,爷爷这就送你上路。”
丛林中再次响起力士控弦的声音,然后便是从密林深处射出的弩箭,带着风声齐齐扎向刀客。
原本以一种闲散的姿态站着的刀客在一瞬间便屈膝沉身,用力踏了一脚地面,身体就像一侧腾空而起,从箭雨覆盖的范围中躲开。
匪首不满的哼了一声,将斩马刀插在地上,空出右手,对着半空中弯弓射箭,随着一声破空声,一支羽箭就直直射向还未落地的刀客。
在没法随意躲避的空中,刀客终于伸手握住了腰侧的长刀,但并没有抽刀出鞘,只是连刀带鞘的将长刀挥出,正好截断了那只来势汹汹的羽箭,刀鞘和箭头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叮当一声后,羽箭就被撞的偏离了原来的路径,斜斜的飞入了另一侧的林子里。
看到自己射出的羽箭被挑飞,赤裸上身的大汉脸色瞬间又阴沉了几分,扔掉弓箭,拔出插在面前的斩马刀,有些恼羞成怒的怒吼道:“给我宰了这家伙!”
说完之后就率先冲了上去,其他劫匪慢了一拍之后,也拎着各类武器一拥而上。
出现在这里的刀客自然是易容了的薛天成。看着眼前蜂拥而上的几十个强盗,薛天成不动声色的压低了身体的重心。
“喂!这里是三十两银子!”突然间,一个钱袋朝薛天成飞了过来:“出去之后,我的马就送给你,说到做到!”
薛天成顺着钱袋飞过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是那个镖头的儿子趁着镖队里其他人不注意,从镖队里冲了出来,把随身的钱袋扔给了薛天成,算是按照薛天成之前提出的价格请他出手帮忙。
钱袋划过一个抛物线落到薛天成手中,薛天成轻轻掂了掂,就把钱袋挂在腰边,对年轻人点了点头:“可以。”
此时领头的那个劫匪已经进到与薛天成十步之内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大汉赤裸的上身上如同藤蔓一般盘结的肌肉,相比之下,薛天成的身材就显得有些单薄。
“喝啊!”匪首挥舞起手中的那片巨大的铁块,整个身体随着斩马刀挥舞的方向旋转,一身的蛮力让大刀的劈斩沉重而有力。
薛天成拔刀出鞘,迎着对方的劈砍同样挥出一刀,两道刀光重合在一起,爆发出骇人的声势。
不出所料,薛天成不敌这一刀的恐怖力道,身形向后猛退了两丈才站定,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沟壑。
但是那个一击得手的壮汉脸上却没有出喜色,反而是一脸严峻的看向自己手中的斩马刀。那把沉重而不失锋利的大刀已经断了一节,从刀口中间开始就被切开,一下子就短了半尺长。
这种重达百斤的斩马刀内部由坚硬的熟铁锻造而成,在刀锋处又会裹上一层容易被打磨锋利的生铁。因此虽然刀刃极易豁出缺口,但只要重新打磨就能将刀刃磨利,而刀身的熟铁则不会有所损伤。
而现在从刀刃到刀身,整把刀都被一分为二。注意到那平滑的切口,匪首忌惮的看向薛天成手中的蝉翼:“好锋利的刀!”
薛天成站稳脚步,从胸中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转了转握刀的手腕,消去手上的虎口处一直到现在都还留有余震。硬生生跌了两个境界,最直观的影响就是体魄一下之羸弱了不少,若是放在之前,绝不会像这样被轻易逼退。
“小心点,他手里那把刀……不简单,先围住他。”壮汉吩咐了一句,让其他十数盗匪从四方围住了薛天成,自己却没有再上前,而是流在包围圈外提着断刀戒备的看着薛天成。
看着刀客被团团围住,镖队里的年轻人有些焦急的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爹!我们也上吧!”
“不行。全队听力,趁现在赶紧离开这里。”镖头没有任何犹豫,没有搭理自己的儿子,转头对镖队下达命令。
双拳难敌四手,老镖头比其他人更了解这句话。虽然那个刀客武功不可谓不好,手中的长刀也的确称的上神兵利器,但是对上数十之众全副武装的匪徒,没有第一时间边打边退逐个击破,反而过于自负以至于落入了包围之中,哪怕最开始能够站到一些便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只会逐步陷入被动直到最后精疲力尽。而且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树林里至少还有数十只箭正在瞄准着他们的镖队。
而另一边,陷入包围圈中的薛天成手握长刀,静静审视着四周手持刀兵,面露凶光的群匪。没有人贸然上前,那并不是因为畏惧,而是训练有素的谨慎和最为初级的战朕。
哪怕对于三重天修士而言,眼前的情景也不容乐观。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中心,薛天成握紧长刀,感受着心跳通过手臂传到了刀柄上,于是长刀上仿佛也长出一颗心脏,随着心跳声缓缓鼓动。
刀与剑最大的不同之一,便是剑招灵动,多用在江湖中,一招一式来往之间颇具美感。而刀术出现的最大舞台,则往往是两军对阵的战场。所以刀法并不在意一招一式之间的得失,甚至可以说,大部分的刀法正是为了凿穿敌阵所创。
神心流的刀法也亦如此,其中一式正是在一对多陷入敌阵时才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刀术,其名为——破阵刀。薛天成自涉包围之中,目的正是为了验证自己刀术的威力。
其中一个匪徒只看到包围圈中央的刀客身形一闪消失不见,眼前出现一道白光,连忙举起手中的武器格挡,下一瞬间视野中的场景就开始旋转,依稀看到自己无头的身体软软倒下。
薛天成一刀功成,并没有急着冲出包围之外,而是向另一侧急转,果然几根长矛稍慢一步,从不同的方向戳在了地面上,而包围圈中人首分离的那个匪徒所出现的空缺也很快被另一人补上,重新变得严丝合缝。
薛天成又是连出几刀,虽然刀术依旧凌厉,但失去了第一刀让强盗措手不及的突袭后,都被一一挡下,重新被逼回包围圈中央,如同一只空有爪牙和蛮力的困兽逐渐显露败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