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无瑕的衣襟染上了斑驳血迹,原本寥寥鲜血如同病毒般感染滋长。橱柜中隐藏着一双澄澈的孩童眼眸,将这一切全然收入眼中。
惶恐,不安,畏惧,颤抖贯穿着孩童全身上下。
他不敢置信,原本欢笑盈盈的家竟一瞬间血流成河,荒芜成灾。而他仅能做的就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娘亲的余温渐渐流散……而他蜷缩在窄小的橱柜中,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
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十二年后的沅奕城,如出一辙,荒凉的白骨映衬着淋淋鲜血,遍地开出一朵罪恶之花。
十二年后的他,猖狂着踩着一颗颗人头,失声大笑:“想不到吧,我又回来了……”
唯一见证了这场人性的扭曲与道德的沦丧的她,拂过泪痕:“阿离,我们重新开始吧。”
可以吗?
“阿离,我们,回家吧。”
当今沅奕城中,街道两旁都是当铺,茶楼,酒馆,作坊,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城中心的一家茶楼边,络绎不绝的人群聚集在一起。
“五年过去了,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我说你们别不信啊,我家晓轩可是武学奇才,孙师父都直夸是潇轩门的继承者。”
“嘁,老祝啊,你这牛都吹到家啦,潇轩门可谓武林之首啊,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你也不能看你家晓轩名字和潇轩念起来像就在这吹大牛啦。”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诶,你们可别笑。这祝晓轩就是进不了潇轩门,进个伊漓教和问汐观还是绰绰有余的。这到时候有你们膜拜的了。”
“就是啊,你们可少瞧不起我家晓轩!”
街边一群人有说有笑,围着一张五年一度的各门派广纳弟子的告示,好不热闹。
他们所谈正是当今天下家喻户晓的七大门派,分别是武林之首潇轩门,孤影派,问汐观,伊漓教,苏氏门下的烟雨台,与许氏门下的清莲泉,还有不复存在的前武林之首沈氏络冉湘。
就在城中的烟阳客栈中,床榻上昏迷的俊秀少年,不知是被这一阵比一阵高的谈笑声吵醒,清秀的眉头微皱满满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哎,你醒啦?”旁边传来低沉的男声。
少年有些警惕地撇过一眼,身旁的人虽衣着干净朴素,却逃不过少年长期以来细致的双眼。
“公子可是习武之人?”少年笑道,声音干涩而显得略微嘶哑。
少年听着楼下的谈笑声,设法支开青年:“公子难道不对加入门派,修习学术感兴趣么?”
青年望着少年弯弯的眉眼,开口道:“不错,没想到我随地救个人竟有如此眼界。在下祝晓轩,我好奇你为何会昏迷在我的房中?”
你的房中?少年皱了皱眉,思绪被拉扯到十七年前。
照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是一只阿飘啦,不应在掺杂到这个令人绝望世界。
祝晓轩看着少年神色突变,也不再追究。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改口道,“我,不记得了。”
祝晓轩看着少年的双眼有些微微愣神,窗外的微光透过窗棂投射在少年凌乱飘渺的发丝上,少年一对卧蚕狐狸眼轻垂,透白的皮肤上雕刻着如画中人的眉眼五官。清纯干净的面容,隐隐勾魂的双眸,迎面淡淡的清竹气息,一种不属于尘世的感觉。
“这样啊……”祝晓轩皱了皱眉,稍微想了想便说,“既然如此,今日你我有缘能够相遇,我便唤你林清尘如何?”
少年顿了顿,答道:“自然是好的。”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唤你此名?”
“公子不妨说说看。”
祝晓轩微笑着,背着稍带茧子的双手,面相窗,背过身来。良久才开口:“我儿时阿娘在庭院中种了一株比我高出许多,终年常绿的竹。在我孩提时,它与我终日做伴,我常在庭中练习剑术,它似乎能够感受到一般,为我扬起片片青绿的竹叶,迎面扑来阵阵清香。那之后,阿娘托远方亲友将我送去习武,我就再没见过那棵竹了。去年我回来的时候,竹它就在前不久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压垮了。虽然如此,但它依旧挺直脊背,永生清香淡然,不羡繁世。”
祝晓轩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温柔:“咋一眼看上去,你给我的感觉就如同竹,一样很不一样。”
少年离开床,站在祝晓轩身后,神情复杂而又仔细地看着他。
“林代表竹,清尘代表它的不一样,它留给你的感觉。这样吗?”少年轻笑着。
祝晓轩回过头,笑道:“不止是它,还有你,清尘。”
少年没有说话,许久地看着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青年,仿佛被他眸中那股流转波动难言的情感吸入一个漩涡之中。
清尘吗?
“嗯,我记住了。”林清尘久久露出一个笑容。
祝晓轩应了声,看了看渐晚的天际,说道:“不早了,明日我便要赶路,争取能进潇轩门,不负尊师不负亲友,也不负自己。”
“那清尘预祝祝兄前途无量,鹏程万里。”少年说道。
“好,”祝晓轩说,递给林清尘一个鼓鼓的小袋子,“你我此番相遇,便是缘分。他日见面,愿你安好。”
林清尘远远目送着祝晓轩的背影远去,唇角的一抹笑意渐渐褪去,掂量着手中的钱囊,鼓鼓囊囊足以度过半年。
夜色已深,雨露微凉。林清尘半躺在床角,不断回想着今日和曾经,或者说前世的点点滴滴。
脑中的画面,迅速而又模糊的闪过,每一幕惊心动魄,而又忽闪忽现不真实,为那段曾经抹上了神秘的色彩。
过了很久很久,林清尘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过去断断续续的记忆不断袭来,如同就在眼前发生。瞪大了双眼,那抹令人惊心动魄臆像就像如影随形的异物一般,冰冷的刀刃决然刺穿那层薄薄的肌肤,留下阵阵冰冷的触感与一潭血水,却没有丝毫疼痛。那双充满红血丝的双眼越逼越紧,瞳孔因兴奋而不断放大,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距离一丝一毫,眼见就要一口吞下,室内响起了机械般敲门声。
眼前令人后怕的景象才逐渐褪去,林清尘习惯性的迈开无声的脚步,走到门前,听着门外像是规定好了隔五秒敲三下的声响。
门外并非店小二或祝晓轩。这是林清尘脑中浮现的第一反应。而门外人似乎也很有耐心,不断地敲着,一句话也没说。林清尘不再理会敲门声,假装无人般打算走回去。
不料一回头,原本规律的敲门声突然停止了。昏暗的屋内一双冰冷无温的大手捂住了林清尘的口鼻。
昏暗的灯火,照得那双大手的主人不全的面目格外狰狞。迎面而来的一股刺鼻的异香呛得林清尘眼中发酸,不一会便浑身疲软地倒在那人毫无温度的怀中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