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十三辆被缴获的车子一字排开,车上的互送兵卒早已跳了下来,扔掉反抗的兵刃,被一拥而上的原同伴·现敌人,脸上挂着小人得志标准笑容的胡骑们挥舞着长兵,驱赶到一旁。
“走,快走!”
“走得最慢的,矛戟可不长眼呀。”
在顺从地来到目的地,老实巴交地原地抱头蹲下后,他们才发出一声声哀鸣:
“不要杀我,我愿降。”
“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哦。”
闻言,手弩被有眼色的小弟拿走,如今难得一身空,颇有些无所事事的上官安停下活动手臂,驱马挤开胡骑,来到喊冤兵卒身前,很配合地问了句:
“你们有什么误会?”
“汉,汉大人!”
原本只是例行公事地喊冤,没想到真的引来了大官,喊冤兵卒双眼发亮,嗓门陡然提高。
他认识到,这是一个自己,乃至全队五十多号人脱身的好机会。
“您之前不是派使节要要回汉大人勇士的尸身吗?俺们正是贤王来和您交接尸身的呀。”
没有试图解释自己等人刚刚为何追击,队长又为何在看到汉军,收到警告后还执意追击,他一开口就抛出了己方的“王牌”——那十多车的尸身。
“尸身?蹬,蹬蹬。”
上官安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在兵卒们期盼的目光中,踩着步马镫撑着马背跳下,再度挤开拦路胡骑,快步走到离得最近的一辆车旁。
“哎,你咋回来了?他们不是还没被处死吗?”
“下来。”
无视了车上那名写作“汉使”读作“炮灰”的疑惑,上官安呵斥一声,单臂提着后脖领将其拎起,而后甩下车。
“嘭,啪叽。”
屁股剧痛,但心中的惊恐更甚,汉使捂着嘴没喊出声,伸长脖子看向上官安的动作,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要治我一路疾驰,以至尸身离散的罪过吧?”
这一路跑过来,尤其是你追我赶的两车,上面人都被颠得不行,就别说被几根绳子绑住的尸体了。
或许较为完整的尸身,因为体量重的缘故还在,但有所残缺,甚至就只有四肢的那种,早已被他遗失在来的路上了。
这也正是他没有在抵达后第一时间邀功的原因。
“尸体少说丢了一半,要交出的将主我也没说,这还邀功?不把我砍死就算运气了。”
就这样,在心惊胆战却故作镇定的汉使注视下,四周渗出丝丝缕缕鲜血的白布被上官安掀开。
“哗~”
一颗本该长在脖子上,此刻却单独分离的头颅映入眼帘,其上苍白无血色,双眼凸出面目狰狞。
有些出乎意料,白布下并不是他以为的尸身,而是一颗颗摞着摆放,近乎挑衅的头颅。
“龙套……”
上官安瞳孔紧缩,强忍着惊吓没有把他甩出去,压低声音念出了这位不知名龙套的名字。
龙套一号(木着一张脸):不知名龙套叫什么?
龙套二号(捂脸):龙套啊。
“你这龙套一出,好不容易营造的感伤气氛一下子就没了哎。”
兴许是知道自己的结局已经注定,身体无力仰躺在地上的汉使,怔怔望着上空,很是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的贤王,我就知道你没有大度到容许一个叛徒摇身一变成为使节和自己谈笑风生,完成出使任务。
“之所以不在营内把我杀了,是因为那样像杀鸡一样杀了我,你觉得太便宜我了,必须要让我以叛徒的身份死在汉人手里,你才满意。”
“我****,嘭。”
哔哔(消音)了一阵,汉使突然转身猛捶地面一拳,不甘心地咒骂道:
“我早该想到的,出发前那两个家伙在互相扔尸体时,没有人扔过头颅,这绝不是他们尊重尸体,而是他们就没有头颅可以扔。
“还有一路追赶我,面对汉军警告依旧不停的队长,他恐怕在出发前就得到了某些嘱咐。
“名义上是不愿我讲坏话追赶,实则是给予我紧迫感,让我一刻不停地赶车,没有时间去探究车上的‘尸体’。”
最终关头,有着急智之称的汉使很快就把一连串的事情联系起来,拼凑出了一个来自右贤王的报复。
“蹬蹬。”
一轻一重的步伐响起,怀抱头颅的上官安走进视野。
“若我说,我是被冤枉的,我对大汉忠心耿耿,你信不信?”
双臂支撑着身体,他努力仰起头,盯着上官安的双眼,惨笑道。
“我信,但他不信。”
举了举怀中的物什,上官安将其放在脚边,单手抽出佩刀,刀身上锻打出来的花纹被晨光照耀,在闪了两人一下后,化作一缕细线停留在汉使脖颈上。
“是啊,活人有资格相信,死人没有资格相信。”
最后的侥幸被斩断,叹了口气,就认命般垂下头,尽量向前探,以便一会被长刀斩断。
“死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可能是看他太过可怜,还是希望从中最大可能榨取价值,长刀没有立刻挥下,给了汉使交代遗言的机会。
“有。”
这一刻,什么汉匈敌对,什么效忠价值,汉使通通抛之脑后,倒竹简似地将自己藏在心底的想法倾诉一空:
“我将这些尸身讨还,付出的代价是归还旗帜和将主,也就是你们说的兰氏贵人,假如司马不愿意再战,还是交出的好。
“当然,胡王看重的更多还是那面旗帜的动摇作用,如果司马要把将主作为千金马骨,那便将旗帜归还,只交旗不交人,想来胡王会答应。”
“刷,还有吗?”
眼看真的有价值能被榨取,上官安面不改色,实则收刀于腿侧,一副你能交代多少,你就能多活多长时间的模样。
“胡王如此,汉大人也如此,你们还真是现……有!”
余光瞅着长刀开始举起,他很从心地一抖,顿时什么感慨都没了,连忙开口,按着上官安的规则通过交代遗言来续狗命:
“除去上面的对策,我还有一个在胡营里的二五仔交代,其名龙套二号,等大汉天军抵达,可以事先联络他,在突袭之时呐喊奔逃以动摇胡虏军心,好让我大汉获胜。”
“二五仔?
“我没记错的话,你一进一出不过用了半个时辰,使节还都是被盯紧的目标,你怎么发展的二五仔?”
双眉绞起,那提到腰侧的长刀果断探出,上官安折射着晨光挥舞几下,刀刀不离脖颈,掀起的凉风让汉使抖得愈发剧烈起来,威胁的话语趁虚而入:
“刷,交代的彻底,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若敢弄虚作假,那就不是砍脑袋这么轻松的了。
“诺,那个被本百长射杀,被马车拖拽十多步才死,人破烂得不成样,就是你的下场!”
“不不不,我我我,没有没有说假话,那人的确是二五仔,只是他不是我发展,是自己醒悟的。”
刀尖数次擦过脖颈,其中刺激、恐惧难以明说,汉使哆嗦了好一阵,才把话说完。
“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到地下也给我记住,如有半分虚言,即便你死了我也给你起出来,开棺戮尸。”
说完威胁,以防眼前胡蛮子呆头呆脑不知戮尸是何,上官安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看你这么懂南边的文化,想来是伍子胥的吧?”
“晓得晓得,伍员掘平王墓,鞭平王尸,俺绝不做平王第二。”
涉及到身后安稳,汉匈习俗基本相近,汉使点头如啄米。
“刷,还有交代吗?”
得到了保证,上官安这才收刀于腰侧,不再舞那吓人的动作。
“没了。”
苦涩一笑,抬起的头再度垂下,汉使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
别说他很可能没有虚言诳人的想法,就算是有,现在都已经拿开棺戮尸警告了,这得多肥的胆子敢顶风作案?
“好,那你便去死吧。”
“只恨我发现太晚,入了贼子陷阱尚且……刷。”
脖颈上的细线成了真,就像地上的那颗,车上的那些头颅一样,和尸身分离开来。
“尚且不知。”
只是,其人执念太甚,恨意不绝,尸身分离后仍旧嘴唇开合,将剩余的几个字念出。
(应该是可以的吧?死后能蹬腿伸胳膊,没道理不能张嘴啊(认真。
“刷,哗哗。”
拿着刀向地上一甩,甩掉大部分血迹,再伸手扯过白布,用没有被血液沾染的那块擦拭刀身,上官安这才收刀归鞘,弯腰提起龙套汉兵的脑袋,小心翼翼把他放到车上。
这般变化很快就引起了不远处,那群等候命令的胡骑,和期待获救的匈奴兵卒们的注意。
“咋了,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不知道哎,不是说那人是咱们派去的使节吗?”
依着车子,上官安微微扭身,迎着投来的上百视线,抬手指着尸首分离,再起不能的汉使,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直接吩咐道:
“来人,挖个小坑把这厮埋了,埋完别忘了留下标记,以后说不定还要把他挖出来呢。”
上官安说着让胡骑摸不着头脑,让匈奴兵卒惊骇欲绝的命令。
“为啥要挖坑埋他?”
“汉人连自家使节都杀,我们真的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