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闻言,噗地轻笑一声,虽知此事皆由白老大与红老二失职引起,但一时间也有些可怜它们了。
原来这红白二人生前是两位威风凛凛的武将,但后来家国破碎,两人也战败被俘,那敌军不仅将两人斩首,还恶毒地留下了两人头颅,单单将躯干焚毁,并且施以挫骨扬灰之刑,以此诅咒两人死无全尸。这两只鬼下了地府后,阎王念在两人生前忠勇,便收了他们做鬼差,派来跟着陆琇琇做事。只是这两人即使在死后也只剩下了一个骷髅头,并没有身体,无奈之下,他们平时便用木头钉成一副粗糙的躯干,行走于世间,因此两人的身形看起来才是又高又瘦,衣服里也是空空荡荡的,连走路姿势都十分怪异。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又愈加珍惜自己仅存的那颗头颅,万万舍不得损伤半分。
陆琇琇就是看中了两人的这个弱点,才故意带他们来空空谷受罚的。所以这红白二人被倒吊在油锅之上,怕的不是被油炸,而是害怕损坏了自己唯一的尸骨。
十六笑也笑过了,便对陆琇琇说:“我看也差不多了吧,他们是最珍惜自己身体的了,现在被你逼成这样都还说想不起来,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不够不够。”陆琇琇摇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受罚痛苦的模样,道,“这两家伙平时做事就喜欢三心二意,这次更是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好好罚一场也是应该的。”
毕竟是她在管教手下,十六也不再多言,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不禁笑道:“你看看,都怪你把我带偏了!你也先别管他们了,快跟我去把烂摊子收拾了吧。”
陆琇琇也终于想起来推磨小鬼的事了,道:“对了,那东西在哪儿啊?害得我忙前忙后的,看我不把它捉回来好好收拾一顿!”
十六说:“不急,等明日午时阳气最盛之时,你再来玉磬门找我。”
陆琇琇觉得有些好笑,问:“你什么时候也讲究这个了,收伏区区一个小鬼而已,难道你还怕我们两个打不过?”
十六摇摇头,笑着解释说:“我还想给你说呢,你那只小鬼大概不是自己逃出去的,而是被拐走的。”
“啊?”陆琇琇又惊又笑,连房内正在受罚的两只红白鬼差听了,都不禁惊讶地抬头向她看来。
她却笑道:“这你有什么不信的。”说着,她把赵舒而以及自己在谢府发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陆琇琇讲了一遍。
谁知陆琇琇听完后只哼了一声,十分不悦道:“什么报恩,我看那个谢延龄就是个移情别恋、薄情寡信之人!”
十六有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而且就算他移情别恋又怎么样,他不过是娶个新妾,拿到别人还能不许他娶了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的发妻还生死未卜呢,他竟也就心安理得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起来了,这还不薄情吗?”陆琇琇越说越气。
十六看得好笑,但还是安抚她说:“好了好了,人家的正室都没说什么,倒是你在这里气得不行。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情吧……中元节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
陆琇琇本来还生着气,突然听她这么一说,又是一愣,顿时像只泄了气的河豚,又开始唉声叹气道:“你说得对,我自己都一堆烂摊子呢,在这儿替别人瞎操心什么。”
十六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道:“那你自己先收拾着吧。不过说好了,明日午时之前记得来找我。”
“知道了。”她垂头丧气地对十六挥挥手,十六笑着摇摇头,化成一道白光,飞窜而去。
她回到玉磬门时,已经是晚上亥时了,不过平时灯河和桃碧就睡得玩,又加上府里新来了花婴,这三人平时就喜欢在前厅嘻嘻哈哈地玩笑,经常过了子时才被坛清撵去睡觉。因此她走到院中时,只见厅内灯火通明,时不时还有阵阵笑声传出来,看起倒是热闹得紧。
此刻正是灯河在绘声绘色地讲着什么,想必他此事一定十分得意,因为十六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他兴奋的大嗓音从屋内传出来。
她轻轻走到门前,正好看见屋内坐了一大桌人,院子里的人都在这里来齐了。大家都坐着,就只有灯河一人站在厅中,手舞足蹈地讲道:“……说时迟那时快,我都以为这小道长必输无疑了,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那小子脸上也越发得意,满以为自己要赢了,谁知道啊,就在这时……”
他原本背对着大门,讲到此处时,忽然得意地一转身,却正好撞见十六似笑非笑的眼神,嘴里的一整句话被吓得忘了个精光,只来及张嘴说了一个字:“啊!”
众人正听在兴头上,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啊”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往门口望去,结果又被吓了一跳。
十六却像根本没察觉到众人的一样,大步跨进屋内,似笑非笑道:“就在这时……怎么了?”
大家一时愣住了。灯河忙抛了个眼神给桃碧,桃碧又和花婴对视一眼,两人随即求救般地看向坛清,坛清左右看了看,宝瓶连忙低头装作找东西,石采子懵懵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还在奇怪怎么大家见了十六都突然紧张起来。
十六却不给他们编借口的机会,想了想,目光瞥向灯河道:“灯河,你说,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当然不是。”灯河连忙摇头否认,又可怜巴巴地看了坛清一眼。
坛清还是心软了,起身正想为灯河解释几句,谁知十六却摆摆手,没有要听的意思。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就在此时,石采子忽然慢慢站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向她打招呼说:“见过国师……在下今日承蒙国师收留,又有幸结识在座的各位前辈,心中感激不尽,只盼日后还能有机会回报各位。”
花婴想了想,也适时地站起来,笑着就想糊弄过去,说:“你这小道士,怎么又说一堆废话。”
灯河也趁机点头道:“对对,小道士客气了,客气了。”
这两人嘴上虽这么说着,但眼睛都小心翼翼地瞥向了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