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点点头,两人又往赵舒而的小院赶去。
赵舒而的院子与颜夫人几乎隔了半个谢府,十六走了一会儿,不过看了一眼听池,听池便主动解释说:“颜夫人她喜静,就住得远了些,平常府里人都是一起住东厢的。”
她觉得好笑,那颜夫人屋内摆设华丽,想必也不是什么所谓“喜静”之人,这么听来,更可能是颜夫人和府内其他一些人势成水火,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才搬那么远的。
还未走近赵舒而的小院,十六远远便看见一股黑气盘旋在小院上空,不停地喷散出滚滚黑气。
十六一怔,忙伸手拦住听池。
听池吓了一跳,见她紧紧皱眉地望向远处的天空,不禁问:“国师,是不是出事了?”
十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中捏诀,在眼上轻轻一抹,再睁眼时,她竟能直接透过那一团黑雾蒙蒙的恶气,一眼就看清了黑气最中心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身入侏儒、皮肉漆黑的小鬼,它浑身上下未着一物,脑袋上光秃秃的,偶尔才有几撮蓬乱的头发杂乱地垂下来,肌肤干皱如树皮,身长腿短,一对手臂尤其干枯细长,大约有它三分之二的身长,最为显眼的却是它那双血红的、几乎快要瞪出眼眶的双眼。此时它正停留在赵舒而寝房的正上空,手上还推着一个洁如白雪的大磨盘,一边欢快地跳舞一边推着那石磨团团转,嘴里还兴奋地念叨着什么。
十六念咒放大它的声音,却听见它说的是:“嘻嘻,报应报应!嘻嘻,活该活该!嘻嘻,好吃好吃!”
“国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听池看她面色严肃,忙问一句。
十六眉头紧皱,道:“听池姑姑,我们不用去谢夫人的房间了,事态紧急,请你马上带我去见谢老夫人,我有要事相商!”
听池见事态严重,也不敢耽误,立刻带十六去见了老夫人。
与老夫人见面时,她先将颜夫人房里的情况大概给谢老夫人说一下,但讲到赵舒而当前情况时,她怕吓到老夫人,并未将所见详细告知,只说道:“老夫人,谢夫人那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原本我想的是不要轻举妄动,先摸清恶鬼底细,等谢大人与颜夫人回来后再将它一网打尽,但如今情况紧急,我希望您能同意让我尽早行动,最好明天就动手。”
谢老夫人看她不过是去了赵舒而的房间一趟便如此态度大变,也担忧不已,道:“国师,究竟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舒而出什么事了?”
十六点点头,道:“听池姑姑带我去谢夫人寝房的路上,我远远便看见有黑气在谢夫人房上盘旋,看清了才发现那是一只小鬼。”
“小鬼?”谢老夫人吓得看了听池一眼,听池忙上前扶住她,她又问,“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它要害舒而?”
十六想了想,解释说:“老夫人,这只小鬼不是一般的鬼魅,它叫推磨小鬼,这种小鬼一般在生前都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这些恶人在死后就被贬入地狱当奴役小鬼,转为地府做事,不得往生,何时洗清自己的罪孽,何时便可重入轮回。在为地府做事的这些小鬼里,有一种小鬼叫推磨小鬼,它们是专被罚去推一种叫做洗雪石磨的鬼,一旦双手沾上石磨,便再也放不下来,必须一直推磨,也不得休息,只要一停下来就会遭受石磨灼魂之痛,简直比死还痛苦。不过这石磨小鬼所推的石磨也不是空转。在民间,人们常用石磨磨豆子,但在地府,小鬼们用石磨磨的却是人的魂灵。”
谢老夫人闻言大惊,又道:“国师,这却是为什么?难道这些小鬼磨的也是恶人的灵魂吗?可……可舒而是一个好孩子啊!”
十六忙安抚道:“老夫人,您别着急,所以我才觉得事有蹊跷。那推磨小鬼本该留在地府赎罪,没想到竟出现在了谢府,真是怪事!那鬼倒是容易收伏,您别担心,只是我希望您能同意我明日到府,去解决了这只小鬼和一直缠着谢夫人的那只恶魂。”
谢老夫人看起来越发担忧,问:“国师,必须要这么急吗?要不要等龄儿回来一起啊?”
十六摇摇头,道:“老夫人,原本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您还记得我给您说的推磨小鬼转磨人灵魂的事吗?”
谢老夫人点点头。
她便又说:“那推磨小鬼在地府时,专把一些犯有奸淫掳掠大罪的犯人鬼魂塞到石磨里,从脚到头,不仅要一点点磨碎它们的灵魂,还要它们眼看自己被磨碎,听它们痛苦哀嚎,以此恐惧为食。待鬼魂被磨完后,又把这些粉末倒进孟婆专门调的药水里,那些魂魄在药水中又重新粘黏复原,复原后又要被塞入石磨中,周而复始,痛苦不堪。”
“这些都是恶人之魂,受惩罚倒也罢了,只是那小鬼现在正在谢夫人房间正上方,如果有人专门针对谢夫人,那每晚她休息之时,轻则夜夜被不明声响折磨吵闹得夜不能寐、心力交瘁,重则被那洗雪石磨吸取灵魂,遭受石磨磨魂之苦。”
“这!这怎么得了!”谢老夫人惊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时脑血上涌,身体不禁晃了晃。
听池姑姑忙上前几步扶住她。
十六也起身去扶她,安慰道:“老夫人,您别急,我前几日才见过谢夫人的,我看她虽然虚弱了,但魂灵并未有遭受洗雪石磨折磨的痕迹,您放心,我想那恶鬼大概只是想以石磨小鬼发出的声响来折磨谢夫人的意志,一旦谢夫人心智薄弱,那它便有了可乘之机。”
谢老夫人仍是惊魂未定,听池喂她吃了一丸药,她又缓了缓神,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她此时看起来却比之前憔悴苍老了许多,郑重而忧心忡忡地对十六说:“国师,那明天就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