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出租车，王羲之背着画板到了他昨日逛过的地方。
这里还是跟昨日一样，人群来来往往，那几个摆摊卖画的人还在这里。
找了个花坛，王羲之将画板平放在自己身前，铺上一张纸。
他并不打算现在就给人作画，而是想要先试试笔墨。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再拿过笔了，不知道还剩下几分挥墨的本事。
打开墨水，用毛笔蘸饱了墨水，王羲之深吸口气。
笔锋触及到纸上，王羲之刚欲继续，忽然，表情变化了一番。
坏了，纸张拿错了！
此刻，摆在王羲之面前的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纸，颜色雪白。
这种纸还有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
A4！
王羲之虽然不明白这种纸叫什么，但是他知道，这种纸写不了字，更不用说作画了。
这些纸是他之前在那家文具店一起买的，随手看到就拿了。
并没有如同笔墨一样仔细检查。
王羲之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会栽到纸上。
“草率了。”
抬头，四周还是人来人往，但是举目望去，王羲之愣是没看到卖纸张的。
深吸一口气，王羲之摇头。
“将就着用吧，烂笔粗墨，配上这纸，倒也是相得益彰。”
自嘲般的笑笑，王羲之神色一肃。
他平生最为得意的就是他的行书，可是这种纸，写不出好东西，他不愿让他的字受如此委屈。
他决定画幅画。
深吸口气，他平稳的运笔。
越是这种粗劣的器具，他就越是要打起一万分的精神。
寥寥几笔，一棵锦竹跃然纸上。
只不过，收笔之后，看着纸上逐渐渲染开的墨迹，王羲之皱眉。
这绝不行，将就着也不行。
纸张小点，王羲之也就忍了。
但是这玩意不吸墨，这样糊成一片，要怎么看？
卖出去，怕是会贻笑大方。
王羲之突然想到，他昨天在这里还碰上了一个卖山水的。
那画王羲之看过了，画的不行，但是纸张还说得过去，倒是能将就用。
想到这里，王羲之把那张画随手甩到一边，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找了过去。
……
离开不久，有人走过王羲之支起的那座小摊。
他本是路过而已。
但是眼角突然瞥见王羲之扔掉的那副画。
它此刻正躺在地上。
左右看看，他蹲下捡了起来，吹吹上面的尘土，发出了一声诧异的咦声。
他之前经常路过这里，这里的人是什么货色他明白。
可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在这里看到好东西。
看着那副栩栩如生的墨竹，他挠挠头。
“功底倒是不错，只不过，这个纸，额。”
他捏捏手里的画，眼中的疑惑地越发明显。
这不是A4纸吗？
天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他绝不会认错的。
把画放下，他朝周围看看，想找找画主人在哪里。
结果找了半天，他都没能看到王羲之的踪影。
犹豫了一会，他又看那副画，还是打算在这里等等。
他的苦心没有白费，不久后，王羲之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他是找到了那个卖山水的，可是他却不肯让些纸张给王羲之，出钱都不卖。
还说王羲之这么大年纪还出来跟他抢生意。
王羲之差点火冒三丈。
笑话，要不是为了那个穷小子，他王羲之又岂会出来卖画谋生？
他已经突破了自己的底线，结果画还没卖出去，先碰了一鼻子灰。
气冲冲的回来，他没管那个站在一边的人，这就要收摊回去。
不干了，明天换了纸张再来。
结果就在他要收画架的时候，胳膊却被人握住了。
“您是这幅画的作者吧？”
王羲之转头，看见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拿着刚才那副画看着自己。
王羲之瞥了他一眼。
“是，怎么了？”
看王羲之不太热情，那人却是更开心了。
有本事的人大多有脾气，他明白。
把画放下，他笑道。
“我想请您给我画一幅画。”
王羲之看着他：“今天？”
他点头：“对？”
闻言，王羲之断然拒绝。
“今天不画了，被气到了。”
说着，王羲之又要收摊。
他已经打算好了，明天换了纸张，立刻就画一张画，直接拍那小子的脑门上。
还说他王羲之跟他小子抢生意？
他也配？
看王羲之的模样，那人心中苦笑。
这脾气也太大了，不知道本事又有多大？
摇摇头，他急忙拦住王羲之，满脸是笑。
“老先生，先别急着走，既然你今天不画了，那你这幅画能不能让给我？”
还是那副A4纸上的墨竹。
抬眼，王羲之沉默一会。
“七百。”
按理说，像是这种画，王羲之即便是卖画，也不会卖这种画。
这种画流传出去，只会辱没他的名声。
但是想起那小子窘迫的模样，他还是愿意突破一下自己的底线，偶尔做一下也无伤大雅，反正又没人知道他是王羲之。
那人苦笑，但是也没拒绝：“这幅画要不是用的纸张不对，绝不止这个价，我占便宜了。”
闻言，王羲之的表情好看了些，倒是识货。
结了账，他刚要离开，王羲之突然叫住他。
“回来，还没落款，急着走干什么？”
那人眼前一亮，讲究人。
他走回来，恭恭敬敬把画摆到王羲之面前。
王羲之本不愿在这种画上落款，可是看他识货，也不愿敷衍。
只是，王羲之这个名字没法用了。
想了半天，他挥毫写就。
魏焕之。
这名字自有含义，懂的都懂。
写这个名字的时候，王羲之下意识用上了自己最为擅长的的行书。
等到反应过来，已经写完了。
想改，但是画已经到了那人的手里，想要回来改改，也张不开嘴。
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的离开。
等他走远了，王羲之难受的直拍大腿。
“坏了，我的字怎么落到这种纸上了？赶紧走！”
王羲之对自己的行书十分珍重，除非他自己想写，否则绝不肯写。
急忙收拾了家伙，王羲之急忙离开，越想越难受。
……
另一边，买了王羲之画的人也回到了自己家里。
这里是江海大学的教职工宿舍。
虽然是宿舍，但是却是个十分正经的三室一厅。
客厅里挂着不少的书画，角落里还栽着几颗君子兰。
詹定一进房，就换了鞋，之后喊道。
“爸，爸，我今天在人民广场碰到了一挺有意思的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