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名断竹,为江南高手匠人陈胡公亲手制作,天下不过十具而已。
铜郭,檀弰。三棱铜镞,矢长八寸。百步之内洞腑穿心,无物可御,与长安乙字弩不可同日而语,号称百步杀,神鬼辟易。
看到师父来了,扶岫顿时来了精神头儿:“师父,我觉得九头蛇炖山鸡的想法真心不错,要是能再来一壶笑春风滋味会更好。古人说,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难得此际渚清沙白,风月无边,容弟子给您露两手儿?”
郑吉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师父,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要走嘛。”
“你慢慢说,我先去吃个茶,看你大显身手。”
这也行?扶岫一怔,忽听得身后泼天似的炸响,回头一看,只见那条大蛇发了狂,身子倒卷,水桶粗的蛇尾裹挟无比恐怖的巨力向他们抽过来,如山峦崩摧。几乎同时,又有八颗几乎一样大小的蛇头从湖中探出,一齐仰天嘶吼。
“九头蛇?”扶岫仿佛狠狠挨了一拳,胃肝肠霎时都抽到了一起,撒脚丫子狂奔。果然传说不都是空穴来风,这世间真有九个头的大蛇,太他妈丧心病狂了。啊呀呀,要了老命了。师父好不讲义气哦,吃茶都不叫上我。侬都吆喝了老半天,好歹也润润喉咙不是?
众人几乎慌不择路,亡命逃窜。
蛇尾砸在青铜树上,恶浪如山。
扶岫差点儿被震下去,幸亏郑吉及时出手拉住了他。
几个人不敢停顿,玩命似的跑,一口气窜到了枝丫上的神殿里。
九条大蛇冲上青铜树,嘶吼声如半空中落下的焦雷,震得通天的青铜树都在簌簌抖动。它们追到神殿下方十余丈处不约而同停下来,仿佛前面有无形的雷区,天威煌煌,令它们感到恐惧。
九条大蛇在神殿外耀武扬威,愤怒嘶吼,显得极为暴躁,却始终不敢逾越雷池一步,一炷香后才不甘心地退回湖里。
神殿建在离湖面十余丈高的树枝上,呈长方形,分为三殿。
整个神殿用46根青铜柱支撑,柱础覆钟形,柱身有48条凹槽。柱头有公牛雕饰,巍然耸立。柱间用大理石砌成的殿墙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神像和珍禽异兽,还有智慧女神雅典娜从万神之王宙斯头里诞生的浮雕。
主殿里的正中有一具青铜巨棺,用十六根粗大的铜链悬在半空中。铜棺外面雕刻有神魔交战和百族朝贺的画面,也有人面翼身兽和太阳神鸟的图案,精美绝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
扶岫喘了半天气,探出脑袋看大蛇都撤了回去,小袖一甩又神气起来:“你们瞧见没?我刚才要和那条黑蛇拼命来着,不是师父喊我去吃茶,我都能顺手捎走它的脑袋。喂喂喂,你们见过九头蛇么?不知道活了几万年,身体里一定有妖丹,我们要发大财了,晓不得?”
虎蛮面无表情:“那个真晓不得,不过有两点需要纠正。第一,那是九条蛇,不是九头蛇;第二,你刚才飙尿了,这个谁都可以看到。”
“死兔子!”扶岫夹紧了腿,脸孔红得要滴下血来,半晌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恨不能当场掐死他。
阿依莎还过魂来,正好听见虎蛮和扶岫两人的对话,笑得花枝乱颤:“扶岫大侠,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也有飙……的时候?”
扶岫抓狂:“老子不会装死,不飙还能咋的?莫得法子嘛。”
阿依莎差点儿给噎死,气得跺脚。她拿扶岫没办法,只好朝郑吉撒气:“你都不管管你徒弟,他都敢当着你的面儿欺负我了,还有没有一点儿长幼尊卑的规矩?”
郑吉眸子清澈:“他都没说错!”
扶岫大为得意,小袖甩得啪啪响。
郑吉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扶岫把他们的遭遇讲了一遍,反问道:“师父,咋不见林家兄弟?”
“他们有事去做,没来这里。”
“师父也是被帕颜那个狗日的抓进来的?”
“不,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小物件。”
“你确定在这里?”
“如果那个人没有骗我,应该就在这里!”
“那个人?”扶岫转了转眼珠:“师父,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吧?”
“不错!她是桃槐国长公主古依娜殿下!”
“哦?”扶岫摊开两手,果然如此——知师莫若徒嘛。
阿依莎难以置信:“你……你真的见过我姐姐?”
郑吉笑道:“不然你以为我来这里散心还是清蒸伥鱼?”
阿依莎脸色一僵,才要说什么,却猛地捂住嘴巴冲到一旁干呕起来。好半天才直起身子,眼神幽怨。这么重的口味,让人咋个活嘛?
虎蛮坏笑,扶岫偷偷朝郑吉竖大拇指。
扶岫忽然压低了声音:“师父,你要找蟠蛇印对不对?”
“何以见得?”
“高野狐弑父谋逆,名不正言不顺,除非他能拿到真正的蟠蛇印,成为命中注定的神子。这也是棠伽王子翻盘的机会,而且很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你不会让高野狐得逞,更不会让棠伽错失良机。”
郑吉没说话,唇角却微微翘起。
“蟠蛇印在哪里?快给我!”阿依莎耳朵尖,立刻扑了上来。
扶岫大为诧异:“为何给你?难不成你想做休循女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娘才不稀罕做休循王。高野狐那厮灭了桃槐国,杀我族人无数。我杀不了他,也不能让他好过。蟠蛇印落到我手里,我看他这个白版休循王还能蹦哒几天?”
“师娘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的木脑阔儿终于开窍了!”扶岫拍手大笑,不过马上知道说漏了嘴,小脸一僵,比哭都难看。果然,一个板栗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我错了。”扶岫善于见风使舵,马上给郑吉掸掸灰尘,狗腿道:“师父,咱们拿到了蟠蛇印,怎么出去?不会再从原路游回去吧?”这个想法很快被自己给否定,别说湖里还有黑蛇和茫茫多的伥鱼虎视眈眈,就算什么都没有,这么浩瀚的湖面凭他那两下子狗刨儿游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