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你干什么呢!”
我勉强睁开眼,四处望了一下。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我睡得太沉了。老爸在旁边低头看着我,一脸烦躁,还有讨厌的神情。他说:
“你抱着这支枪干什么?”
看来他完全不知道昨晚自己出了什么洋相。他像疯子一样,乱跑乱跳,一会说有蛇,一会说有妖怪要来抓他。还追着我,说我是催命鬼,要宰了我。
“有人要闯进来,所以我拿枪做防备。”
“得了,你赶快出去,看看鱼钩上有没有鱼。”
他把门打开放我出去。我跑到河岸边,发现有好几根大树枝和类似的东西从上游漂下来,一定是河水上涨了。我知道我要交好运了,我睁大眼睛看着河水会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果然,我看到了一只小划船,还是顶漂亮的一只。我发现里面没人,决定把它藏起来——这样我出逃的时候可就顺当多了。
藏木筏的地方离那幢木屋很近,我还能听到老头子走来走去的声音。等我把木筏藏好,出来看到老头儿拿着枪对准一只鸟,所以他应该没看到我干了什么。
他看到我走过来,抱怨我动作太慢。我解释说我掉进河里了,所以才这么慢——这也很好地掩盖了我因为藏木筏浑身都弄湿了的事情。
吃过早饭,我们小憩了一会儿,我们俩都累坏了。我利用这空档,在想怎么能够让老爸和寡妇都停止对我的争夺,再也找不到我。但是世事难料,我想不出一个点子来。过了一会儿老爸就醒来了,他喝了一桶水,然后对我说:
“如果下次再有人要闯进来,你就告诉我,知道了吗?”
说完就又倒下去接着睡了。谁料他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这倒给了我逃跑的灵感。我对自己说,现在我有个好方案了,谁也别想再找到我。
有一天老爸又外出了,我猜想那天晚上他是不会回来的。我在屋子里一直等着,等到觉得他已经走远了,才拿出那根锯木条,继续锯一个洞出来。我要等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就逃掉,那时候他和他的木筏在远处只是一个小点儿罢了。
我搬了一袋玉米粉,还有半片鲜猪肉,以及各种吃食到我藏小木筏的地方,使劲拨开藤蔓和树枝,把它们放到船上。我还拿了所有火药、火药的填料,还有水桶和水瓢,你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地上有东西被拖拽的痕迹。我多希望汤姆·索亚在这儿,我知道他一定对这种事儿感兴趣,会掺和一下。没人会像汤姆·索亚一样在这事儿上那么精心。
最后,我揪下几根头发,然后给斧头涂上了猪血,让头发黏在斧头上,把斧头扔在木屋角落里。随后,我抱起那头猪,把它藏在我的夹克里,这样它的血不会滴出来。我走到河边,猛地把它扔进了河里。现在我又想到一个点子。我跑到小木筏那里,把那袋玉米粉还有我的旧锯子都取了出来,带回木屋。我把玉米粉袋子放在原来的地方,然后用锯子从底端撕了个口儿出来——那里没有刀叉,老爸做饭吃饭从来不用那些东西。然后我把袋子又拖到了几百码外的浅湖边,那湖里长满了水草,还有很多鸭子——对这个季节来说,你可能觉得这鸭子可真算多呢。浅湖的另一端流向好几英里开外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那是哪儿,但肯定不是流向木屋旁边的那条河。玉米粉从袋子里漏出来,正好形成了一条通往浅湖的轨迹。我还把老爸的磨刀石掉在那里,看上去像是不小心掉下来似的。我把口袋上的漏洞用绳子扎好,这样玉米粉就不会再漏出来了,接着又把它背到我的小木筏上。
这时天快黑了,我放开木筏的缆绳,让它漂到靠近河岸的树荫底下,在那里等待月亮升起。我把小木筏拴在一棵柳树下,接着吃了点东西,还抽了一袋烟。我心里盘算着,他们一定会跟着那一袋子玉米粉的痕迹,找到湖边去。他们会认为是强盗把我杀了,还把东西都抢走了——反正他们到时只能找到我的尸体。慢慢地,他们就会疲倦,再也不会管我的死活,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想在哪儿就在哪儿。杰克逊岛[1]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对它可熟悉得很。
我困极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竟然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可吓坏我了。我定神向远处望去,这才想起来,这条河看上去有好几英里宽,月亮又圆又亮,我都可以看清河面上飘着的木材。四周万籁俱寂,看天色一定不早了,闻气味也知道不早了——你懂我的意思,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准备开始我令人振奋的旅程。突然,水中传来一个声响,我沉下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那是船桨发出来的隐隐约约、又很有规律的声音。我透过柳树条看去,只见在河水远处有一只小船,我说不出来到底有多远,但是它在逼近。稍微游近了一点的时候,我看清了那小船里只有一个人。我觉得那个人很像老爸,虽然我多么希望不是他。他从我眼皮子底下划过去了,没多久划到平缓的流水处,摇摇晃晃地登上了河岸。当他紧挨着我一闪而过的时候,我要是把枪伸出去,就会碰着他。准没错,那人就是老爸。从他划桨的姿势来看,他还没喝醉。
我没浪费时间,马上穿过树荫,飞快地顺水而下,一下子就划了两英里半。我知道不一会儿我就会路过一个小渡口,没准那儿还有人会招呼我一下。我站起身来,只见杰克逊岛就在前面,那茂密高大的样子,仿佛是一艘没有灯光的大轮船,一点岛前沙洲的影子都看不到——全被大水淹没了。
我没费多大工夫就到了那儿,穿过最湍急的水流上了岸。我把我的小木筏拴好,隐藏在柳树条下面,从外面谁也看不到它。我坐在一根圆木头上面,举目眺望这条河。远处小镇有零星的灯光,透过河面,一闪一闪的。一个很大的木筏在河面一英里外的地方出现了,慢慢地向我靠近。“嘿,摇船桨啊,向岸边掉头。”我能清楚听到船上的人的说话声,就像在我身边一样。
这时,天已经慢慢泛白。我走进林子里,躺了下来,想在吃早饭以前先小憩一下。
注释
[1]该岛在《汤姆·索亚历险记》中有描述,现已被密西西比河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