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巴加内尔的名字一说出来,爵士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世界上享有盛名的地理学家,是法兰西最卓越的学者之一,他的地理著作发表在各个著名的地理学杂志上。
“巴加内尔先生,很高兴认识您,您告诉我,您是前天晚上上这条船的吗?”
“唔唔,前天晚上8点钟,我下了马车就跳上了苏格提亚号。因为太疲劳了,而且我担心晕船,一上船就睡下了,整整睡了36个小时。”
原来这位法国的地理学家上错了船。当大家在圣孟哥教堂参加仪式的时候,他就阴差阳错上了这条船。但巴加内尔还不知情,如果现在告诉他乘的船将要开到什么地方去,他该怎么办呢?
“那么,巴加内尔先生,您是要去印度旅行吗?您有想过换一个地方去游览吗?”
“那怎么成呀,爵士,换个地方太不好了。我去印度是有地理学界的一个任务要完成呢,我要去勘测雅鲁藏布江的河道,这也是我平生的一个愿望啊!”
“巴加内尔先生,”爵士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目前您只好放弃游览印度的计划了。”
“放弃!为什么?薄尔通船长,这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我们的船正远离印度半岛航行呀,我不是薄尔通船长,这艘船也不是苏格提亚号。”门格尔船长终于有机会澄清事实了。
巴加内尔先生的惊愕是无法形容的。他耸耸肩,推了推眼镜,叫起来:“这不是开玩笑吗?!”当他环顾四周的时候,看见舵盘上写着“邓肯号”三个字时,最后一点的幻想也化为了泡影。
“邓肯号!邓肯号!”他没命地喊了起来。一溜烟地奔下楼梯,狼狈地跑回他的房间。
粗心的地理学家一离开,除了少校,所有人都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搭错车,倒是常有的事,怎么会有人连船都搭错了?!粗心大意到极点了啊!
“这种事由巴加内尔做出来,一点不奇怪,他的粗心事,被人家传为笑话的,太多了。然而,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优秀的地理学家。”爵士说。
“但是,这可怜的学者现在该怎么办呢?”海伦夫人不无忧虑地说。
少校一本正经地说:“他粗心,我们不负责呀。假使他搭错了火车,火车也不会为他停下来的。”
“是了,不过等到了可以停泊的港口,他就可以下去了啊。”海伦夫人说。
“嗯,等到了前面第一个停泊的港口,如果他愿意,是可以下去的。”爵士说。
这时候,巴加内尔又难为情地回到了大家中间来。他不停地走来走去,最后他又走回到爵士面前:“这邓肯号是到……?”
“是到美洲,巴加内尔先生,我们要去康塞普西翁,那是智利一个省的省会。”
“啊!到智利呀!”这个不幸的地理学家叫起来,“我到印度的任务该怎么办呢?”
“不要着急,巴加内尔先生,我们不久就要在马德拉群岛停泊,您可以在那里下船再赶去印度,只是要迟到一些时候了。”爵士遗憾地说。
“谢谢您,爵士,也只好这样办了。不过,请允许我提个小建议:印度是个神奇美妙的好地方啊,这几位夫人一定还没到过印度吧……既然是游览旅行……”
还没等巴加内尔说完,大家直摇头,他立刻停住不再说下去了。
“先生,邓肯号也有它的任务,我们要去救援几个遇难的同胞,这样一个义举是不能变更的……”
接下来,大家就把整个事件的经过向这位可爱的地理学家说明了。从发现格兰特船长的文件,到海伦夫人的慷慨建议,他都知道了,并且心里非常感动。
“你们真是一群善良的人,夫人,请允许我毫无保留地赞美您在这件事中所做的一切。我也要完成我的任务,到了前面第一个停泊的地方,我就得下去了。”
“好的,先生,能招待您在这船上住几天,我感到十分荣幸啊!”海伦夫人说。
“啊!我搭错了船,却错出这样惬意的结果来,真是太幸运了!”这是不得已的耽搁了,巴加内尔也只好耐着性子住几天了。这位活泼可爱的地理学家,不到一天的工夫,就跟每个人交上了朋友。他仔细研究了那三个文件,认为爵士他们的解释是十分正确的。他还非常关心玛丽姐弟,他断言邓肯号一定成功,使玛丽小姐不禁微笑。而当他听说海伦夫人的父亲就是他的好朋友威廉·塔夫内尔时,又是惊讶,又是赞美。和塔夫内尔的女儿同船旅行真是痛快极了!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也想去寻访格兰特船长啊!
8月30日,原本要在马德拉群岛港口下船的巴加内尔改变了主意,借口说不愿耽误大家时间,也去加那利群岛的港口,至少可以到那儿攀登一下著名的那特纳里夫峰。
一路上,巴加内尔与大家相处非常愉快,讨论各种话题,其乐融融,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邓肯号又航行了很远的距离。但船驶近那特纳里夫峰的时候,巴加内尔发现它在海上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高,于是又把下船的地点改成了佛得角群岛了,理由是靠近佛得角群岛的塞内加尔可以遇到很多法国同胞。
9月3日,巴加内尔开始整理行李,准备下船了。门格尔把船驶进了维拉波拉雅湾,不一会就停泊在维拉波拉雅城前面。在12米深的海面上,天气坏极了,虽然海风吹不到湾内,但惊涛拍岸,异常猛烈。大雨倾盆,只能隐约地看见一座城,建在平台一般的高原上。台基是由90米高的火山岩撑着。隔着密集的雨帘望去,这座岛十分凄凉。这让巴加内尔还怎么上岸啊,行李和仪器可不能遭雨淋啊。
海伦夫人原想到城里去看看,现在也只好放弃计划了。上煤的工作仍在进行,可是遇到了不少困难。大家只能躲在甲板下面,因为天上的雨水和海上的波浪交织成一片洪流。
巴加内尔踱来踱去,只是摇头:“这是有意和我作对!”
“一定是风雨波涛在向您宣战吧。”爵士说。
“可是我一定能战胜它们。”
“这样大的雨,您不能去冒险哪。”夫人说。
“我吗?夫人,我绝对能冒这个险。我只担心我的行李和仪器,雨水一打就全完了。”
“也就是下船那一会儿可怕,一到城里,您就能住下了,当然清洁是不要指望了,和猴子、猪住在一起,是不怎样舒服,但是对一位旅行家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我们祝愿您七八个月后能搭船回欧洲。”爵士说。
“七八个月!”巴加内尔叫起来。
“这里在雨季没有什么船只往来,不过您可以利用等船的时间考察这个群岛的大河,在地形学、气象学、人类学、测量技术等方面都还有不少工作可做。”海伦夫人说。
“根本就没有大河,夫人。”巴加内尔沮丧地说。
“没有大河,总有小河吧?”
“也没有。”巴加内尔有气无力地说。
“那么,只有小溪了?”
“连小溪都没有。”巴加内尔的声音好像蚊子哼。
“那您就到森林里去研究吧。”少校插了一句。
“可那儿连一棵树也没有呀!”
“不要失望,亲爱的巴加内尔,至少有些高山你可以去考察考察呀。”爵士也说了一句。
“这里的山,不仅不高,而且,这工作早有人做过了。”
“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巴加内尔可怜巴巴地说。
“真是可惜,那您下船后怎么办呢,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夫人问道。
巴加内尔沉默了一会。
“要是我,就在船上等机会。”少校说。
“我亲爱的爵士,”巴加内尔终于说话了,“您今后还预备在哪里停泊?”
“今后,不到康塞普西翁不停了。”
“糟糕!我离印度可太远了。”
“并不会啊,巴塔戈尼亚草原上的居民也是印第安人啊,还被称作西印度人,都是印度人啊!”
“啊!我的爵士,您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点。”巴加内尔叫着。
“还有,巴加内尔,要得到金奖章,随便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呀。世界上到处有东西可以研究。”
“那么雅鲁藏布江呢?”
“您就拿科罗拉多河代替好了!这条河人家知道的也不多,在地图上这条河流随地理学家高兴,他们爱怎么画就怎么画。”
“这个我知道,爵士。在地图上这条河道往往一差就差上好几度。啊!我深信假如我提出要求,地理学会也会派我到巴塔戈尼亚去,我怎么早没有想到呀。”
“言归正传罢,巴加内尔先生,您到底肯不肯陪我们一同去呢?”海伦夫人用最恳切的语气说到,“我们这次远征,有个地理学家参加可以给我们很大的帮助,您拿科学来为人道服务,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光荣的事吗?”
“您说得太好了,夫人!”
“请您相信我,您还是将错就错吧,或者不如说,我们还是听从上帝的旨意吧。上帝把文件送到我们手里,我们就出发了,上帝又把您送到邓肯号上来,您就不要离开邓肯号吧。”
“诸位要我说真话吗?我的好朋友们?”巴加内尔终于开始松口,“我看你们都很想要我留下来!”
“您自己呢?巴加内尔,我看您也非常想留下来。”爵士说。
“可不是吗?!”那博学的地理学家叫了起来,“我是不敢开口,怕太冒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