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为湘
在硕果飘香的7月间,激昂的起床号声在木撒拉上空久久回荡,薄薄的雾气悄悄地爬上山头,校园顿时热闹起来,充满朝气的孩子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我在进办公室之前,喜欢站在过道窗台前往外面看一会儿,同事们以为我在看地里的杧果,其实,我是在看地边的两窝鸡枞长出来没有,这两窝鸡枞离办公室有十几米远,较近的是独脚菇,稍远一点的是塘塘菇。
我们学校环境优美、地灵人杰。校园中还有几处生鸡枞的地方,步行到大门右边的香樟林里就有几窝鸡枞,每年都要捡到百多朵,男生楼外侧的地角边也有一窝,它会长出十多朵,食堂后坡草丛中也有两三处。自从前几年在这些地方有人捡到了鸡枞,每年这个季节早上天还未亮,值夜的保安兄弟手握电筒会在重点区域晃来晃去,希望有所收获。
鸡枞又叫伞把菇,鸡枞生长周期大约为一年,它与白蚁共生,白蚁在建巢中为鸡枞传播菌种,鸡枞的小白球又为白蚁提供营养和抗病物质。我们捡鸡枞时一般不破坏地下的蚁巢(俗称蚁楼),只要白蚁没有死亡或搬家,明年还会再生鸡枞。在农村,捡鸡枞的高手要绘制路线图,时间、地点、天气情况等都要做好详细记录。他们熟知鸡枞的生长环境和规律,故而,高手上山不会空手而归,我觉得高手之高在于他们有关爱生命、敬畏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
人世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依稀记得,小时候在共和山放羊,常见的是高大挺拔的松树,原始松林散发着幽幽的松香味,氤氲馨香,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我们躺在厚厚的软软的松毛上,听着微风吹过松针发出的阵阵沙沙之声,望着变幻莫测的流云从树梢上飘逸而过,脑海中浮现出种种遐想,自由的思绪和流云一样找不到回家的路,有时会因“醉氧”而沉睡在天然氧吧之中。
雨季到来,大山里的野生菌仿佛得到了神灵的指示纷纷冒出来,它们像鲜花一样争奇斗艳,绿绿的地上有松茸、鸡枞、乔巴菌、鸡油菌、黄蜡伞、白蜡伞等菌类,枯树朽木也会长出嫩嫩的黑木耳和蘑菇。丛林中绿意盎然,人在绿中,绿在心中,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我最难忘的一次捡鸡枞是读小学时,期末考试结束后两三天,我和刘老幺返校拿放假通知书。拂晓,我们冒雨而行,在雷家火山和船房捡到了不少鸡枞,全部带上爬山太费劲,我俩将大部分鸡枞藏在草丛中(回家时,再带回去),把做雨具用的化肥袋子装上剩余鸡枞带到学校去。
我们到学校后,大家围坐在教室里的火堆旁,周围堆放着大袋小袋的鸡枞,教室里弥漫着鸡枞特有的菌香,身上的湿衣裤冒着热气,心里却美滋滋的。
老师将通知书发给我们,通知书上写有开学的时间、交费金额、考试成绩、评语。当老师念到哪位同学的姓名时,那位同学就会站起来大声回答:“到!”老师将通知书递给我们时,他满脸微笑亲切地说:“你这次考试进步很大,继续努力哟”“这学期你很听话”“你劳动认真啊”“你是老师的好帮手”“你是个乖孩子”等鼓励的话,我们听到老师的表扬高兴得不得了。
解散时,大家都争着送老师一些自己捡的鸡枞,老师却说,他早上也捡得有。但他会在每袋鸡枞中轻轻地抽出一朵,满足同学们的心愿。老师不拒绝我们的心意,一片浓浓的师生情谊温暖着我们幼稚的心灵,老师握在手里的是几十个孩子稚嫩的心啊!
小伙伴们提着袋子在街上找人买鸡枞,叽叽喳喳地嚷道:“叔叔,阿姨,你看一看,全是菇菇,新鲜的,你看着给价钱,多少都行……”
我和老幺本想将鸡枞卖出去后在小饭店买碗面吃,但运气太差,等到太阳下山才有一位叔叔愿意看看我们袋子里的东西,他翻检了几下,点点头说道:“鸡枞是好啊!但我不想买。”我们神情沮丧绝望极了,老幺的泪水都快出来了,这时叔叔说他用四十颗酥心糖来换鸡枞,我俩异口同声地说要得,交易很快完成,我们将糖平分后赶快回家,我在回家的路上吃了一颗糖,剩下的全部带回了家,这颗糖是我吃过的最甜的糖,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有丝丝的甜味。
当时缺肉少油,鸡枞很少炒着或煮汤吃,多数时候把鸡枞和辣椒烤熟撕碎,加些姜葱蒜,再撒上一点盐拌来吃,鸡枞多了吃不完就晒成干鸡枞。
古人云:“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在我的印象中玉米地里最爱生鸡枞,鸡枞、白蚁、玉米三者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也许玉米成熟后,玉米茎和根的甜味吸引了白蚁,它们的糖分为白蚁提供了食物。
鸡枞菌是自然和谐,蚁菌共生的结果。鸡枞是天地馈赠给我们的厚礼,我们千万要珍惜。由于生态环境恶化,加之人们滥用农药,杀虫剂和除草剂等过度使用,白蚁种群数量减少,以蚁为食的穿山甲濒临灭绝,鸡枞也越来越少。
我们是自然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尊重自然就是尊重我们自己,我们要学会与自然和谐相处,坚信“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让美丽的家园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守护笮山大地的美丽与神奇,在绿水青山之间,希望鸡枞飘香大山里,鸡枞飘香千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