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这本，这本，还有这些。”阮眠眠从纸箱里一本，一本又一本，掏出“初三数学”、“高一数学”、“数学衔接教材”、“练习册”，掏着掏着干脆把箱子里的一厚沓书、卷子全拍到荣禄的大书桌上。
荣禄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是一本练习册，随意的翻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眠眠工工整整的字迹，一些选择题都详细用红笔写了解题步骤，大概是错题。反着反着，荣禄大致对眠眠的数学成绩有了数。
“哪里不会，你问我。”眠眠拉开椅子，自己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我可不是要占你书房，是为了教你。”
“您随意，”荣禄单手撑着下巴，看眠眠从书包里拿出充满女孩子气的、色彩斑斓的四五根笔，封皮漂亮的笔记本，一厚沓草稿纸，薄薄一张试卷，一个小巧的小青蛙电子闹钟，端端正正摆到正前方，似乎是为了卡点做题，“不过阮老师，您高一数学能及格吗，”荣禄抖抖手里的书，“作为“学生”，我是不是应该讲证据的担忧一下自己。”
眠眠脸一红，“我现在已经高三了，今时不同往日！高一已经是小case了！”
荣禄耸耸肩，侧头抽出一本“初三数学”，大致的看了一下目录，安安静静看起没学过的三角函数。
书房只剩下小闹钟秒针咔嚓咔嚓的走秒声，书的翻页声和空调工作时轻微的噪音。灯光充足，温度适宜，眠眠不知不觉注意力集中，效率提升，做题都变得顺畅起来。
“yes！”做出来有难度的题目，眠眠抬头看了眼闹钟，比预定提前3分钟，眠眠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露出大大的笑容，疲惫感也接憧而至，眠眠打了个哈切，放下笔，旁边荣禄依旧是单臂撑着下巴，头微微歪依着手肘，垂眼看书，灯辉打在他脸上，皮肤显得更白，长睫毛像刷了透明的光。
眠眠歪着头，不知不觉看出了神。
“困了就去睡。”不知道是不是被灼灼目光盯久了，感到不自在，荣禄从书本上抬起了头。
“咳，数学可不是光看书就行的，要做题、实操才行。”眠眠尴尬的转移话题，收拾起自己扔的东一页西一页的草稿纸。
“我和某些人不一样。”荣禄捡起不知怎么飘到他面前的一张草稿纸，扫了一眼笑了，拿起眠眠摊在桌子上，一端是憨态可掬穿西装的小熊状的笔，稍微愣神了一下，按了一下小熊，笔尖弹出，荣禄在草稿纸的一个竖算公式百位上画了个圈，“7+5+（-3）=15？这种实践有意义吗？”嚯，还是绿色的笔芯。
“嗯？”眠眠站起来，凑到荣禄旁边，“哪里哪里？”
荣禄把纸递给她。
“啊！”眠眠把纸拍到桌子上，双手发泄一样揉头发，本来就有点松的发绳，不堪受辱，挣扎的弹了一下，罢工了。
荣禄弯腰捡起调到地上的发绳，揪着有弹性的一个个小圈圈，看眠眠顶着鸡窝头，以头抢桌，额头贴在草稿纸上装死。
“第二步就算错了……我说怎么后面那么难算，又要重新算一遍，啊，我死了……”
“数学题答案一般都不会太复杂，这不是常识吗？”
“是啊是啊。因为设计题的人都不那么变态嘛。”
“因为是人为设计的，所以才方便计算。脸挪挪。”荣禄把被眠眠脑袋撞歪倒的书摆正，推推她的头。
“啊！”眠眠一声哀嚎，又搓了一遍头发，挣扎着坐起来。嘟着嘴，脸上除了丧气，就是刚刚粘到草稿纸上的铅笔灰。
“你没秃可真感人。”荣禄继续毒舌，紧接着看到了眠眠脸上印着的带着辅助线的立方体，笑出了声。
“嗯？”眠眠莫名其妙的看他，“我头发很好笑吗？”
“你学范仲淹吗？”
“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个？”
“吃墨那个。”荣禄掏出手机，对着她脸咔嚓一张照片，“别动。”
眠眠凑过去看，看到她白嫩嫩的脸上，有点蹭糊了的立方体，ABCD字母还依稀可见，“啊！删掉！”眠眠叫着蹦起来，跑去洗手间。
荣禄坏笑着把照片传到快速打印机上，眠眠出来时，他已经把还热的照片，放进了抽屉里。
眠眠脸上挂着水珠出来，人倒是清爽不少，“删了吗？”
荣禄大方的把手机递给她，眠眠狠狠的点下了删除键。
“有不会的吗？”
荣禄摇摇头，“只有一个疑问。”
“什么？”
“这本书，”荣禄举起那本“衔接教材”，“是初中还是高中的课本？”
“那个啊，不是课本啦，”眠眠看到那本书瞬间想起无数心酸史，“说起这个就坑爹了，初中和高中是衔接不上的。初中老师说，你们到高中就学了，高中老师说，你们初中已经学了。两边老师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不应该自己教，但是学生应该会。这本就是相互推诿的夹缝产物。”眠眠跨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姿态放松，“而且，这本书不是学校定的，老师教不教全看心情。”
“嗯，我没有这本书。”
“最坑的不是这个，最坑的是，大学老师会告诉你，你高中学的是错的，你高中老师告诉你，你初中学的是错的。”眠眠像知心大姐姐一样拍拍荣禄的背，一脸痛惜和幸灾乐祸，“人生啊，我明明那么努力记的公式，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颠覆了。”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教对的呢？如果，你童年生活经历的公式，突然有一天告诉你全是错的，对认知和记忆信以为真，全都是幼稚，那为什么不直接教社会丛林法则呢？”荣禄不知被点着了哪根神经，或温柔或戏谑的眼神突然咄咄逼人起来，直勾勾盯着眠眠。
“嗯……大概是……一开始就教对的，学不会吧。”眠眠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荣禄，不明白怎么吐槽个人人都会经历的坑爹事件，怎么突然就上升到人生哲学了。眠眠转着眼睛，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我觉得，人生比作公式就太死板了吧，嗯……虽然牛顿三定律到了宇宙就废了，我也不想学相对论啊。而且，实用性，牛顿定律可比相对论实用多了……我们老师是这么说的……”说到后面，语气又突然一弱。
荣禄被她实用的拿自己做比喻的举例逗乐，“牛顿定律你也学不会吧。”
“很难的好吗？”眠眠怒视他，“我生物可是很好的。”
“是，你是学霸嘛。”荣禄随手抽出一张得分71的卷子，“高中数学满分是150吧？”
“非礼勿视啊！我给你看我的卷子，可不是让你嘲笑我的！”眠眠抢过卷子，叠上几折，夹进书里，“哪不会，我要去睡了。”
“多谢，睡去吧。”荣禄做了个请的手势，指指外面。
“好吧，”眠眠摊手，“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过我人品好，再提醒你一次，数学不是光看书就可以的，要做题，实践才能出真知！”
“实践证明，错误的实践是没有用的，比如7+5+（-3）=15.”荣禄把座位右侧的书拿起来摆到书架。
“男生小心眼会交不上女朋友的。”
“嗯？我已经有了呀。”荣禄无辜的盯着眠眠，眼睛故意瞪大了一点，仿佛夹杂着吃惊和委屈。
眠眠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玩笑已经结束了啊！”
“什么玩笑？”荣禄继续装无辜。
“呵呵，呵呵呵，王子殿下，高抬贵手，外面佳丽三千，饶了我吧，要是让隔壁我母妃听到，她捡回来的便宜闺女敢早恋，肯定宰了我，你也别想留全尸。”
“胡说什么呢，爱妃。”荣禄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没你，我拿什么档外面的三千佳丽呢。”
眠眠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背起书包，潇洒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