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同学，根本不知道学校是干什么的！”头发有些谢顶，带着厚度惊人眼镜的高一12班数学老师兼班主任许云长，挺着微凸起的肚腩，站在讲台桌上粗暴的把试卷分成四份，分别扔给第一排，“学校是干什么的？学校是供你们玩乐的吗？让你们唱戏、演出的吗？所以，咱们今天随堂测试。”
老师深知思想教育不能搞公开意见征集，自问自答，不给学生插嘴机会，“传下去。你们是全市，乃至全省的优等生，还有同学，不远万里千里迢迢，来这里上学，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
“老师，万里就出了国了，咱们班没国际友人。”坐在第一排的小胖子皱着眉头小声吐槽。
“那是比喻！”班主任把最后一沓卷子拍向小胖子，“就你话多！”
小胖子大名周小数，家中独苗，据说爷爷年轻时候酷爱评书，三国听多了，最爱徐庶，给孙子起名周庶，上过学的周爸爸不乐意，非说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加个“人”，凑个整名，按今天的话，蹭鲁迅的热度。爷爷不干，最终决定叫晓庶，可惜一家人商量了挺久，登记户口的是个文盲，电脑拼音输入默认“小数”，从此周晓庶就成了周小数。更可惜，虽然叫小数，周小数数学一点儿都不好。
好在，他还具备数学家的一种素质——执着，接地气点说，就是——较真。较真过了头，通常表现就是，爱抬杠。
这不，因为爱抬杠，挨了一敲。
但周小数体胖心宽，不爱记仇，何况挨了老师的揍，只能算做爱的教诲。埋怨是不敢的，只敢说句“受之有愧。”
不知道名字是否和小数同学同源，来自三国创意的许老师，可惜了没姓关，迈着小细腿，在过道里指点江山，“最火一排同学匀一匀，剩下的交到讲台上。现在都别答题，考试2小时，听我口令……”
许老师认真模拟正式考试，时刻培养学生应场心理，抬起左手腕，亮出机械表，指针指向0的时候，如下令一般，郑重喊“考试开始！”
高一12班，8列6排48人，两人并在一起，分成4大列，靠墙靠窗外，两两大列都有过道，但距离并不远，因为整个学校用地紧张，空间比较紧凑。
前面的黑板正中间，龙飞凤舞写着两行大字，上面写“诚以立身，信以立德”，下面写“自信、认真、专注、谨慎，好好答题。”后面黑板，还留着“距高考还有×天”，×下面压着红色的“2”，大概是上届宿主临走忘了擦，依旧留在那，不知被谁打了个“×”，恐吓着高中萌新。
“不许作弊，不要在刚开始就给高中三年人生画上污点。” 许老师孜孜不倦，喋喋不休，拖着长音，抑扬顿挫，威慑学生，“作弊一时……”
“作弊一时爽，真考火葬场，成绩不行叫家长……哎呦！”
“嘴贱一时爽！周小数，你闭嘴答题，再说一句话，我就叫你家长！”
刚刚营造的紧张气氛，因为周小数接茬，瞬间崩坏，全班爆笑，许云长脸如关云长，噔噔噔大步走向第一排，把手里的试卷卷成卷，周小数一看事情不对头，机智的扔下笔，双臂互头，在爆笑声中，被一同胖揍。
“不许笑，好好答题！”许老师怒气未消。
在当事人周小数都笑场时候，全班唯二没笑的，只剩下，学霸宋祎，和盯着卷子出神的跳级生荣禄。
宋祎不笑，是因为生气。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周小数藐视课堂，搭腔乱搞，他俩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学校，周小数是什么德行，他早就知道。他气的是，自己，是全市第一名成绩考进的一中，真金白银的学霸。周小数呢，他是他爸一路塞钱护送，赞助了他所在所有学校的大小晚会，表演演出，无偿补助贫困生，靠让学校实在不好意思愧对那些人民币，捂着眼收进来的扎扎实实的学渣。可是，凭什么他俩在一个班？！宋祎不妒忌周小数投胎好，毕竟他是个傻子，也不气他爹，毕竟要养这么个坑爹玩意不容易，周爸爸也实打实赞助了不少学子。他气的是，命运。命运啊，不公！
荣禄不笑，原因更简单，因为这张卷子，他不会。
仔细浏览了一遍老师故意出来刁难他们的卷子，荣禄大大方方的写上自己名字，开始答题，倒是没干脆交了白卷。
但事后许老师批改了全班花式不及格，还是被荣禄的“15分”气的血压都高了，“我教书这么多年，从未带过这么差的学生！这是什么样的水平！写满了卷子，满分150分，竟然只有15分！他为什么不交白卷算了！这是故意的！故意的！”
“许老师，消消气，消消气，他也许不是故意的。是真不会。”
“不会？不是故意的？张老师，你看看，你看看，他英语150分！数学15分！这是挑衅！”
英语老师张漱玉瑟瑟发抖，闭了嘴。她只是来这间大办公室打杯水而已，还是溜了吧。
但气晕了的许老师，忽略了荣禄是从初二直接跳级的，更忽略了，荣禄之前上的是私立国际学校，教材压根和普通全日制就不同，他默认的那些初中应该会的公式，荣禄根本没学过。满卷子，乱七八糟的推演，一半都是在推导他根本没学过的公式。
但认为自己被挑衅了的许老师，根本不信也不想了解什么真相，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荣禄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另一边，从未因为学习苦恼过的荣禄，坐在家里，面无表情划拉着鼠标，过来送水果的阮妈妈难得见到荣禄10点钟还在玩电脑，凑近一看，购物网站打开着全国各个版本的“初三数学”“初二数学”“初中高中衔接读本”。
“这孩子学习可真认真啊！难怪能跳级上一中！”阮妈妈顿时被荣禄的学霸精神感动了，热情洋溢道，“看这些干什么，浪费钱，你眠眠姐全有，课本都收藏着呢，还有笔记，让她都借给你！哪里不会，她教你！”
窝在客厅茶几上憋憋屈屈写作业的阮眠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在密密麻麻的作业上写了一行“tanα=2tan（α/2）/[1-tan^2（α/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