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儒堂书院后院。
李柚儿拿着酒葫芦前面走着,杨黎江婉莹并肩跟着。晃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老师院长,倒是看见不少学生模样的少年少女左围一圈,右围一圈,似是拉帮结派的样子,时不时看向杨黎三人。
“杨黎快过来,看,那个看门的。”前面传来李柚儿的声音。
杨黎江婉莹闻言快步跟上,看见李柚儿拉着那个之前前院门口的少年,少年已经褪去儒衫,穿着较为随意,上身黑白相间腰间系绳状腰带。
少年在李柚儿拉扯下,也看见了杨黎二人,淡淡说道,“哟,找到后门了?”
杨黎闻言指着李柚儿手中酒葫芦,“呐!”
“那以后就多多关照了。”声音依旧很淡,“我叫楚遥。”
“杨黎,这位是江婉莹江姑娘,你身边那位是李柚儿,我的丫鬟。”
杨黎刚说完,李柚儿立马放开楚遥气嘟嘟冲到杨黎身边,“谁是你丫鬟,你敢叫言姐姐的义妹当丫鬟,你怕不是找死哦。”小姑娘抡起拳头就挥过来了。
杨黎只是轻轻推开李柚儿,向楚遥询问,“怎么我们逛了半天也不见个老师啊,我这推荐信给谁是好呀。”
“今日老师们都去后山了,每个月都会去的。你等等吧,应该快到下山时间了。”楚遥说完便欲离开。
杨黎上前拉住楚遥,“别着急走啊,我这人生地不熟的,还带着两个女孩子,你就这样把我们晾在一边?”
楚遥看向江婉莹和挥拳小姑娘,“跟我来吧。”
一行人来到一座远离人群的歇脚小亭。
楚遥示意杨黎三人坐下休息,“就在这等着吧,一会就能见到老师了。”说罢,自己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杨黎看眼前这位如此慵懒,也没打扰他,静静等着。
…
过了良久,一群从后山御物飞行,落在了后院内。杨黎看向睁开眼的楚遥问道,“如何?”
“走吧。”
楚遥带着杨黎三人来到一位两鬓微霜的中年人面前,躬身行礼,“老师,这位是来书院求学的杨黎。”又向杨黎说道,“这位是礼学学堂讲孟老师,也是书院管事,院长不在,书院一般事宜皆归孟老师管。”
中年人示意几人起身,语气平和,“书院招生已过,可持有推荐信?”
杨黎招来李柚儿拿过酒葫芦,“有的,孟先生。”杨黎将酒葫芦递到孟老师眼前。
中年人仔细地盯着酒葫芦良久,问向身边一行人,“这么说?”
“这还能有什么说法啊,那位前辈举荐,师兄还敢不答应吗。”说话为一女子。
中年人对着楚遥吩咐道,“楚遥,你先带着他去办入学手续,领用衣服和宿舍。”
楚遥恭敬道,“是。”
说罢中年人边领着身后众人向东院走去。
“后院的东院是老师们都住处,西院是学生住处,你的宿舍也会在那里,我先带你去办入学。”楚遥感觉今天特别累,看了一天大门,又要招待新人。
一行四人去了东院负责某处书房办理了入学,领了衣服被褥来到了西院自己的宿舍,推开门看见了姜衡。
“哟,好巧。”杨黎抱着衣服和被褥打了声招呼,并不惊讶,在办入学时于学生名单上看到自己的舍友名字。
姜衡看见来人模样也是明白,笑道,“还真是同窗了。”
“认识就好了,我先走了。”楚遥见二人认识,准备先撤。
杨黎将衣物被褥放在屋内空床之上,立刻来到屋外向楚遥方向,“多谢了,楚公子。”楚遥则当做没听见直接离开了。
“此人并不是无礼,只是单纯地不爱说话而已。”一旁的姜衡说道,便起身招呼江婉莹和李柚儿坐下,到了茶水。
“看得出来。”杨黎回屋也坐了下来。
杨黎今晚并未打算住在书院,一行人闲聊了几句,杨黎将床铺铺好,和姜衡约好明日一起于临城游玩便与江婉莹和李柚儿离开了书院,去了他们之前订好的客栈。
翌日,姜衡早早来到了与杨黎约好的地方,看见远处杨黎三人,尤其是那黄衣女子,笑脸相迎,“杨兄弟可有什么想要逛的地方?还是说我来给三位作向导。”
杨黎倒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明日江婉莹便要带着柚儿去瑞王朝了,便一起出来走走。
杨黎似突然想到什么,“先去找个酒家打点酒吧。”
姜衡带着三人来到一座酒坊,向掌柜递出酒葫芦,“掌柜的,可知这酒壶原本装的什么酒?”
掌柜接过酒葫芦闻了闻,“杏花酿。”
“那便继续装满杏花酿。”
结果四人看着掌柜一坛又一坛往酒葫芦里倒那杏花酿,愣是到了二十坛才将葫芦装满。
李柚儿已经看呆了,杨黎抹了一把脸,还好上官言分别前给自己的戒指里放了足够的钱两。
一行人打完酒便要去临城西坊的闹市去悄悄,出门确实撞见了老熟人,昨日相识的四公子和他的几个跟班。
“哟,不曾听闻姜公子爱喝酒啊。”四公子又看见了提着酒葫芦的杨黎。
“昨日多谢四公子吉言了,我已经是书院学生了。”杨黎面露微笑。
“好说。”四公子走向杨黎确实一把夺过酒葫芦,“既是同窗了,那这酒就当请我如何。”
“把酒葫芦还给杨黎。”江婉莹沉声向四公子说道。
“一口酒而已,不想给便说嘛。”四公子表情戏谑,内心还是有些忌惮眼前女子,“一直让女子为你出头可真是有意思。”
江婉莹闻言收敛气势看向杨黎,担心他多想。杨黎表情确似有些不悦,却并非对江婉莹生气,“这酒葫芦是礼堂旁边小书阁的前辈的,四公子确定要讨这酒壶的一口酒喝?”
“哼,后会有期。”四公子将酒葫芦扔向杨黎便快步离开。
杨黎则有些无语,“这人就因为昨天我帮了那韩千醒一把,记恨于我?”
“此人是北莽晋国皇室四公子,自是有些跋扈,但是于学生中确算是出类拔萃。”姜衡一边领着杨黎他们向闹市走去,一边解释,“不过也不必过于忌惮他,晋国与其它国家不同,皇子只要最终成不了帝就是摆设,他没什么机会的。”
“韩千醒也来自是晋国,他俩相识?”
“应该是,不过杨兄弟最好不要与韩千醒此人走太近。”
“为何?”
“此人心思颇深,擅于心计。”
“那姜公子昨日还出手帮忙。”杨黎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位舍友。
“我出手只是路见不平而已,与他心性如何无关。”姜衡说罢看向江婉莹,后者被李柚儿拉着说悄悄话。
杨黎听闻竖起拇指,“姜公子人品极佳啊。”
姜衡颔首,“过奖了过奖了。”
…
四人逛闹市,有说有笑,杨黎给李柚儿买了几件新衣裳,李柚儿也是十分开心给杨黎买了本《诗词常注》,虽说用的还是杨黎自己的钱。
姜衡听闻江婉莹明日便要离去了,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暗下决心,杨黎这个朋友誓要交定了。
李柚儿缠着杨黎要吃糖葫芦,杨黎便让三人先逛自己去街角买糖葫芦。
杨黎刚走到街角,被一群人捂住口鼻带道巷落。
杨黎被放开,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呼吸,待顺畅后抬头看见那四公子双臂抱于胸前依靠在墙上。
杨黎则是苦笑,“四公子,不至于吧,除了昨天顺手帮了一把韩千醒,我没得罪您吧,这也算得上深仇大恨吗?”
眼前四公子则是气定神闲,“昨日那事自是算不得什么。”
杨黎十指相扣,活动了一下胳膊,“那我与四公子还有什么恩怨吗?”
“秦十。”四公子轻声吐露出一个杨黎熟悉的名字。
秦十,陈,晋国,原来如此。转瞬之间杨黎已经想通了大半。
“看来你已经清楚了。”四公子仔细地审视眼前看似羸弱的少年。
“我虽与秦大哥是朋友,但说到底也是江湖见江湖散,庙堂之上皇子争权,我一南境之人还能插手北莽皇室不成?”杨黎虽想通了四公子和秦十之间的关系,却还是想不通四公子为难自己的确切原因。
“你可知晋国从来不设储君?”
“略有耳闻。”杨黎听得仔细,回答简短,务求在对方话语间整理出一些线索。
“因为每个皇子都有机会称帝,造成了皇子相争比它国要激烈得多,因此往往称帝者皆无手足存活于世。”
四公子放开双手离开墙壁,说话间确似有些忧伤,“这一系列因果循环之后导致朝内重臣看待某些皇子的眼光如同蝼蚁。在晋国,有实力的皇子要么胜出称帝,要么死,没实力的皇子,在他人称帝后也基本逃不过一死。”
杨黎接过话语,“所以,如今晋国权力已经划分?”
“你很聪明,我的三位兄长已经瓜分了晋国权臣的支持,我与六弟在晋国外寻求他人相助,也只为谋求一条生路。”堂堂一国皇子,却似是笼中雀,砧上肉。“我想得到你的帮助。”
杨黎被这四公子的逻辑给搞糊涂了,“我就是一个普通学子,对公子能有什么帮助,而且我看四公子所求可不仅仅是生路如此简单吧。”
“杨兄弟妄自菲薄了,一个普通人第一次出门便能遇到一国皇子,无上境武夫,手执名剑的剑仙?一个普通人刚进书院便能与书院前三甲的十大家族继承人成为朋友?一个普通人能得到小书阁的那位前辈举荐?”
杨黎听闻这一段川长篇大论,无奈道,“想来不是那么普通?”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四公子堵在巷子出口。
“没兴趣。”
…
“陈雁迴,你不要太过分了。”姜衡三人见杨黎许久未回,便找了过来。
陈雁迴缓缓给杨黎让开了出路,“我只是与杨兄弟随便聊聊,姜公子如此生气为何?”
杨黎从陈雁迴身边走过,听见身边人轻声说,“既然不能成为朋友,那也不会留给老六。”
果然,既是求一个生路,更应该与其他弱势皇子相互扶持,这四公子所言和所做确实两回事。
杨黎笑着向江婉莹三人,“抱歉抱歉,走,现在就去买糖葫芦。”
一行人已经离开巷落。
“杨黎,你没事吧。”江婉莹关切道。
“没什么事,一点小冲突而已。”杨黎看似无所谓。
“恐怕不会是小冲突了,三天后是学院半年一度的武场较武,我怕你会遇上他。”姜衡思索着那陈雁迴会不会在比赛名单上做手脚。
“我一半吊子,上场认输不就行了。”杨黎这话确是出自真心。
江婉莹转向杨黎,认真说道,“要不我在临城再呆几天?”
“婉莹姐,不用担心我的。”杨黎语态轻松,不想然江婉莹知道此间事与秦十有关,“哎,在南都被言姑娘照顾着,在临城又要被婉莹姐照顾,我莫不是真要靠女子照顾哩。”
黄衣女子垂头柔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柚儿扯了扯江婉莹衣袖徐,“别理杨黎了,婉莹姐,他都被人打劫过一次了,身上还能有什么好东西遭别人惦记哩。”
“哈,眼光独到。给你去买糖葫芦”
…
天色已深,姜衡和杨黎一行人一起吃了晚饭后逛了一会夜市便独自回书院了。
书院后山山脚。
“师傅,您来书院,当真不会出事?”
“不会,院长和大长老不在,书院能察觉我到来的只有书阁那位。”
“她不管?”
“你不用过于在意她,只要你不去书阁招惹她,做任何事她都不会管。”
说话两人一位是陈雁迴,一位身穿玄色长袍,衣帽遮住了容颜。
“我若对杨黎出手,她也不会管?”陈雁迴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不会,杨黎与她应该没多少瓜葛。杨黎的生死,甚至整个书院的生死她都不在意,她只要那座小书阁而已。”
“一个人当真可以如此凉薄?”纵使出生在无亲情可言的帝王家的男子也忍不住发问,但眼前之人所说的话从来未出现过差错。
只听见一声轻笑。
“谁跟你说书阁那位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