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尉迟不肯双眼被遮住,连映瞳就不准他白天出去,只等到入夜,她搀扶他出来走动走动,她按时熬煮汤药擦拭他眼睛,转眼几天过去,他眼睛仍旧没有一丝转好迹象。
连映瞳双眼熬红,愁得她几夜难眠,眼下一片青黛色。
看望连利扬,她憔悴又心神不宁的模样,引得慕容兰心开口道,“你爹爹还有我照顾着,他身体不是也没有痊愈吗,你若挂心他也不用特意过来这里,你来不来对你爹爹康复也起不来作用。”
“娘亲,我……”
“好了,你别再解释,我够烦心了,你长大了也听不得我的话,我们母女见面总吵架,你不觉得累,也体谅我这半辈子的不如意,我只想你爹爹尽快好起来,别的你随意吧!”慕容兰心叹口气,对她看也不多看一眼。
连利扬听见响动睁开眼,见到连映瞳他眸中突然一亮,唇角牵扯几下。
连映瞳觉得他在看自己,不由朝他靠近。
慕容兰心快一步坐在他身边,将父女两人正好隔开,对他一番关心备至。
“爹爹!”只听见屋外的连映月走进来惊喜一声快步过去。
他视线一直停留在连映瞳身上,连映月见状眸光闪动轻声道,“爹爹想见瞳瞳,我帮你喊她过来。”
慕容兰心默默让开位置让他们父女三人相处,她想,连利扬因为瞳瞳与慕容尉迟的事气的病重,醒来还是惦记女儿,想见女儿的。
转身瞧着瞳瞳背影内心酸楚,这个女儿与连利扬是她人生全部希望,可如今瞳瞳越来越令她伤心,她只剩下连利扬这一半希望。
连利扬还是无法开口说话,他只攥着瞳瞳的手看着连映月一时老泪纵横。
连映瞳不知就里低头哭着,连映月冷眼相对他,不置可否。
连利扬眸子渐渐黯淡,耐不住药性睡去,连映月拉着瞳瞳的手走出来,拿着帕子擦擦眼角泪水微微哽咽道,“我真放心不下爹爹。”
“姐姐不要担心,你回去北齐,还有我在这里照顾爹爹。”
她盯着连映瞳半天,“你看你,还说照顾爹爹,自己怎么累成这样?皇上的伤势还没有愈合吗?”
“他好多了。”
“瞳瞳,姐姐要离开了,走之前想去拜见皇上,为了爹爹还有心姨。”连映月试探性问她,“我知道唐突也为难你,爹爹变成那样,心姨多少心中有气,我们也该想想办法化解其中恩怨是不是?”她顿了顿瞧了屋中慕容兰心一眼,再道,“总拧着不是办法,这样吧,我和心姨说,大家见面坐下来心平气和说话。老实说我知道你们的事,如果能让心姨顺了这口气,试着与皇上修复从前的关系,心姨至少不会总与你生气,姐姐的话你考虑考虑,嗯?”
她何曾不想大家和睦相处,可眼下并不是好时机。
连映瞳回去时,慕容尉迟正在小憩,她刚进来就见他懒洋洋支起身子给她腾出位置。
她凑过去躺下搂着他,慕容尉迟低头凑在她脖颈那里蹭着她,连映瞳觉得他有点对自己撒娇的意味。
只有他们两人独处,她手掌抚摸慕容尉迟脸颊,然后低头亲他一下,他大手立刻掌住她后脑,翻身压住她在身下,细密的吻铺天盖地。
慕容尉迟吮她的唇瓣轻笑,“小乖你不乖哦,偷亲我。”
“还不是你先主动让我过来的,我光明正大的亲我男人,哪里算偷亲!”她不服气,暗笑着手掌悄然捏在他腰间。
显然那句“我的男人”愉悦了慕容尉迟,他轻哼了下摸索着咬她敏感的玲珑耳垂。
“啊,好痛,不许咬我!”她抗议,随即忍不住轻笑,身子不住扭动,又哭又笑的声音最后带着哀求,“饶了我吧,痒死了,阿麟哥哥,阿麟哥哥……”
床榻上两人闹成一团,连映瞳几天都神经紧绷,这一闹她难得放松,不一会累的气喘吁吁在他怀中睡着。
听着轻浅呼吸声传来,他眼睛看不见,至今只有淮秀他们几人知道。
她太紧张了,从得知密诏秘密开始,到如今他患上雪盲症,瞳瞳承受很多压力,还忙于照顾他。
听着她梦呓,慕容尉迟原本含笑的唇角渐渐收敛笑意紧抿,将怀中的人不由抱紧。
连映瞳一觉睡醒,在他暖暖怀中睡的好舒服。
“瞳瞳。”
“嗯?”她仍有睡意,揉着眼睛漫不经心回应。
“我想见见长公主,还有你姐姐。”
萧远兮轻捏着怀中人脸颊,赞叹道,“我的月儿,你怎么能做到的?”
连映月斜睨他一眼轻笑,清丽眸子却很淡然,如她所想可见慕容尉迟,不过她有点莫名担心,这些过于顺利得到。
“可不是我功劳,我不过抱着试试的想法和我那妹妹说了下,还是瞳瞳有本事不知说了什么,慕容尉迟还真答应见我和慕容兰心了。”她心中担忧,在萧远兮面前口气却带着得意。
萧远兮听到她提起连映瞳,不由想起那次山洞里,如玉的身子青涩稚嫩,每次午夜梦回,撩拨他浑身燥热难以入眠。
云崖山再见,不满十六岁的她眉眼明媚一颦一笑妖娆生姿,她倚靠慕容尉迟怀中乖巧柔顺的模样,还有深夜岩洞里传来她勾人的甜美呻吟,她宛若娇嫩花朵在慕容尉迟身下渐渐盛开,萧远兮真想将她压住狠狠要她。
他甚至后悔当初挟持她时,他动也没有动她,竟然还让都灵那恶心的人触碰过她。
“再想瞳瞳?”连映月冷笑。
萧远兮并没有否认,视线落在连映月脸上,她们姐妹有几分相似,然而这个女人却令他处处防范。
“也想你。”
“色胆包天,我算是见识到,我妹妹可是皇上的女人。”
“你还是齐太子的女人,不照样上了我的床!”萧远兮邪佞笑道。
连映月推开他,起身背对他穿起衣衫眼神冰冷,却在回眸间淡笑眼波流转,有着欢场女子特有的勾魂媚态,世俗、现实。
“我的萧大人,小月可不敢高攀,萧大人将来功成名就,莫忘小月当初的小小功劳就好。”
“小月想要的,只要我有都可以拿去。”萧远兮始终这个女人野心不小,然而她的有利条件的确能互惠互利,彼此无真情各有所需。
连映月柔声道,“这话我记着,不过附加一个慕容碧霄。”
萧远兮挑眉,“蛇蝎美人。”
“好色之徒。”她不甘回一句接着道,“用瞳瞳换慕容碧霄,你可比我赚大了。”
慕容尉迟约见慕容兰心与连映月,连映瞳担心他眼睛看不见一事被发现,一直不答应,反而他一点不担心。
“怎么说都是我委屈你在先,长公主是你娘亲,母女间有嫌隙总不好,我不想你每次见她都要哭一次。”
“我会忍着,娘亲不过一时想不开,等到适当时候告诉她真相,我相信她定能原谅我如今所做。”连映瞳倚在他怀里,凝视他仍未有好转迹象的眼睛,内心担忧一天比一天加剧。
慕容尉迟此行随行只有宗霆与淮秀两人,宗霆伤重休养,他伤情不轻,眼睛又出问题没有痊愈不能操劳,只靠小叔父一人在这里支撑连映瞳委实担心。
还有萧远兮那个坏蛋,她想起来十分厌恶,他们势单力薄在秦叔叔府中还算安全,若离开漠北回去,这一路,姓萧的坏家伙还不知道又想什么坏点子要对付他们。
想到这里,连映瞳下意识搂紧慕容尉迟。
以前她不懂慕容尉迟对她保护过度,如今才深知,所爱的人安危对自己来说最为重要。
慕容尉迟突然俯身,两人咫尺相对。
“小乖。”慕容尉迟语气满满宠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连映瞳微微撇撇唇角,将头埋入他脖间轻叹,“从来都是你为我想好一切,在我身边保护我,这次换我来好吗?”
“哎呀,我的小乖长大了,懂得心疼我了。”慕容尉迟心中一暖,十多年等待,他所求的不就是这一刻嘛。
“你不喜欢我心疼你?”她脸颊通红抬眸亲了他唇角,瞧着慕容尉迟完美无瑕的侧面。
对他说情话连映瞳还是觉得很害羞,如今她和慕容尉迟相处越来越甜蜜融洽,不再有负担,她爱他同时更加无法离开他,舍不得他。
“如果天天说,我更喜欢。”慕容尉迟微微低头没有怎么费力吻住她甜美的唇。她羞涩回应,湿热呼吸彼此纠缠。
“瞳瞳!”屋外有女子清亮声响起,不合时宜打断两人缠绵。
慕容尉迟皱眉,连映瞳见状轻笑,像补偿他似主动吻他几下,然后起身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
“我差点忘记和你说一声,易江南有急事离开漠北,留了个人托付我照顾,这个人你也见过。”
“谁?”
“小寒,宫中司教坊曾经请她来过。”连映瞳说着拉住慕容尉迟的手,“我和小寒是朋友,她很照顾我,又是易江南托付我照顾的人,所以我留她在身边帮忙,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知道关于你的事。”
慕容尉迟听了淡淡道,“无妨,一切你来安排。”
“真的?”连映瞳没想到他这次一口答应。
紧扣她微凉手掌,慕容尉迟笑道,“小乖说要保护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我会的!”连映瞳一个劲点头,像个孩子似的抱着慕容尉迟肩头心里激动,“阿麟哥哥你肯相信我,太好了!”
她力量很小很小,可为了慕容尉迟,深爱她又同时被她所爱的男子,世间无人可及的爱人,连映瞳可以付出一切。
漠北冬夜,寒冷刺骨。
慕容碧霄自云崖山上搜索多天返回,烈酒喝了不少,身子才逐渐缓和。
门扉扣响,一条纤细身影随着门开闪入屋内。
大氅从头至脚遮掩严实,听声音是个女子。
“最近她安分吗?”慕容碧霄端起酒杯冷声问。
“与长公主走的很近,每天照例去见连利扬,平素就收拾衣物,长公主送了她不少东西,看样子的确像要回北齐。”女子轻声回报,烛火里那双眸子又亮又媚,眸光狡黠聪慧。
“她没那么听话。”慕容碧霄冷笑,手中酒面微微颤动。
“王爷说的没错,她要瞳瞳带话给慕容尉迟,说想临走前叩拜皇上。”
慕容碧霄俊容紧绷,女子见了顿了顿,看他没有意思让自己停下接着又道,“慕容尉迟答应了,倒是瞳瞳不怎么愿意。”
半天,慕容碧霄才开口,“本王知道了,你退下。”等女子转身离开,他又道,“小寒,莫要忘记,你失手过一次令瞳瞳被人挟持,再失手你知道下场如何,接连两次失手的人本王是不会留活口的。”语气冰冷。
“属下明白!”女子随即回答。
小寒一走,慕容碧霄陷入沉思,他不方便再留秦府,小寒是他最得力的影子,她对连映月颇为了解,又能接近瞳瞳暗中保护她。
瞳瞳选择了慕容尉迟,然而他既不能对她死心,又不能给她带来麻烦,内心痛苦煎熬只有独自面对。
酒入愁肠愁更愁,慕容碧霄一杯接着一杯,直到烛火即将燃尽,天边仍旧不见丝毫光亮,他酒劲上来醉的脚发软,趴在一片狼藉的桌上昏睡。
良久,听见头顶传来重重叹息。
“义父?”醉眼朦胧,恍恍惚惚间他看见面前黑衣人。
“你还知道我是谁,看看你那醉样!”慕容缘生语气责备。“区区一个女子,就弄得你颓废不堪,这些年的努力你打算白白浪费不成?”
慕容碧霄闻言凄然苦笑,这些年的努力他咬牙坚持,功名利禄说到最后他为的还是心头思念九年的瞳瞳。
慕容缘生见状心中明白几分,这真像多年前的自己,明明心属自己的女子突然被人抢去,何其不甘!
“真是冤孽。”他喃喃自语。
慕容碧霄好容易撑起身体,脚步发软又踉跄朝前跌落。他忙握住桌边再次站起,跌跌撞撞冲到屋外雪地,一头扎在雪堆内。
乍然寒霜冻得他浑身骤然颤动,捧起雪用力搓揉脸颊,冰冷刺痛令醉酒的他顿时清醒不少。转身回来,慕容碧霄再不是方才醉醺醺模样,略带酒气的脸恢复一贯的沉着冷然。
他已经习惯人前人后隐藏自己最真实情绪。
“义父怎么突然来漠北?”
慕容缘生坐下,黑巾下的眸子阴冷狠戾,“你这几天在云崖上可曾找到慕容修荻踪迹?”密诏的事牵动了这么多人,除去可能有慕容尉迟身世的真相外,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慕容亦诚当年那样妥帖安排?
还有慕容修荻居然还活着?依照他了解的慕容尉迟个性,根本不可能放过起兵造反的废太子。
除非慕容亦诚暗中加以援手,可那之前他已经薨逝?放过极度危险的慕容修荻,给刚登基的慕容尉迟将来留下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