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就可怜了?”凤修篁言道,黑亮眸在未亮夜色里仿佛镀了层冰冷流光。
“不过一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慕容尉迟养着宠着,没有他的宠爱,这只金丝雀迟早一天会死。”女子口气微凉好似看破命运般。
“金丝雀就该宠着养,你这只飞鹰就是折断翅膀砍断脚,也不愿死在笼中。”凤修篁低语笑着,黑亮灼人的眸倏的凝向女子。
“凤修篁你和慕容尉迟一样是都是疯子!”女子面容朝下始终不露分毫,说到激动轿中铁锁声交叠不断,仔细看,白纱遮盖下她的手腕脚踝细腻莹白皆用耀目的锁链捆住,稍微动下声响不断。
凤修篁食指勾起触及她下颌,柔软肌肤触感极好,他不免来回摩挲,那姿态神情完全当女子是豢养的小动物看待,好生惋惜,“这次亏大了,慕容氏看来要办喜事,我的好妹妹要另择夫婿,哥哥得不到南溟的城池作为你的聘礼了。”
女子猛然抬头,眼睛以下部分轻纱遮面,黑白分明猫眼形状的瞳眸倏的眯起妩媚冷艳。
“我说错一点,慕容尉迟再疯至少肯为喜欢的女子付出,你出精兵数十万借他抵抗齐国大军,让他欠下你一个天大人情,将来要为你这种人无条件做任何一件事,不对,你简直不是人!”
“你直接说我禽兽好了。”凤修篁扣住她下颌迫使莫筝珑抬起头,直到她眼眶泛红浮了一层水雾,滚烫热泪扑簌簌滴落他手掌。他神情平静温和,黑亮眸子幽冷吓人,“慕容氏的男子对情爱尤为疯狂,可我们凤氏全然不是,得到今天的荣耀,凤氏早就不在乎感情。筝珑,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和我讲道理你觉得可能吗?嗯?你乖乖照着我的安排再嫁人,慕容尉迟与那小丫头,将来他还指不定在所谓的感情上怎么受苦呢!”凤修篁唇角多了一抹嘲弄。
片刻,凤修篁眸光移向帐外对慕容尉迟派来迎接的宗霆轻笑嘱咐道,“转告南溟帝君,凤修篁幸不辱命,请帝君莫要忘记当日承诺,有朝一日凤修篁将来讨要。”转而如来时那么惹人眼球的离去。
宗霆沉静面容多了一抹担忧,皇上只怕是想要……
城楼,萧太后、萧重渊见到凤修篁出现顿感不妙,再见慕容尉迟这个病重的人突然神采奕奕含笑而来,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北齐试图分散消弱南溟兵权,谁能想到凤修篁的兵马悄无声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齐国三座城池,并且前后夹击齐北尧驻扎在南溟三十里外的军队。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
慕容尉迟明明受伤又服用霜花耗费心力,之后重病昏迷不醒,他身边得力人手一个不在身边,他居然能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瞒过所有人,安排好一切,就为等这一刻?
萧重渊深知慕容尉迟心思缜密善于权谋,他处处小心防范十多年,这一仗萧家打定主意慕容尉迟无法保住南溟,届时趁他病重,煽动慕容氏宗亲,趁机挟了他的权利与帝位。
“朕生病多天,许久没有给母后请安了。”
慕容尉迟口吻如往昔平静,只不过多了不易觉察的冷冽,他天生的那种强势与压迫力,萧太后轻微颤了下。
她自己也惊愕,当年先帝震怒,她都不曾如此过,今天秦浅的儿子一句话几个字却让萧恩霖颤了下。
康心雅、萧廷芳、辛湄、德妃……后宫平素得过宠幸的妃嫔几乎都在,厉璇与慕容兰心也跟着过来。
连映瞳怔怔望着越来越多的人,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她的婚事置办的很简单,几乎没有谁要来送别,她只静静地等待娶她的齐北尧。
现在反而新郎迟迟不见,她孤零零站在一边,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她们都在看着她。
她后退却撞在慕容尉迟温暖的怀中,他低哑带着危险的嗓音震得她心胸好一阵发颤,“你又想躲避我到什么时候?”
连映瞳冰凉小手攥在他温热掌心,手指缠她那么紧,根本不给她丝毫挣脱机会,她挣扎好几下未果,所有人目光聚集在她与慕容尉迟身上,她只得放弃挣扎咬紧下唇,受伤的唇瓣再度咬破,她泪光盈盈瞪他一眼。
慕容尉迟却仿若无人般顺势手臂伸展缠在她腰间,低头鼻尖亲昵地蹭着她冻得发凉的脸颊,周边数十道惊异目光。
冷风骤然吹过,连映瞳猛的哆嗦下,细如蚊蝇的声音在慕容尉迟耳边近乎哀求,“你别这样,别……”手肘抵着他身体试图想逃离这暧昧尴尬的拥抱。
“皇上,吉时快到了,常宁今天出阁。”陷入寂静中的瞬间,慕容兰心白了一张脸突然出声道。
慕容尉迟灼灼视线停留在连映瞳喜服上,目光骤然一沉。
差一点,差一点他又要再失去她,幸而如今还来得及,她这喜服今生只能为他慕容尉迟而穿。
“常宁今日出阁,朕亲自来送皇侄女。”
城楼下驶过本该连映瞳乘上的马车,垂落纱帐后隐约可见红妆女子端坐,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瑞安长公主,看到常宁嫁人了你也该放心回迦兰郡,朕体恤长公主近来身体不适,以后无须经常进宫,身体为重,对母后尽孝道就由朕来吧。”
慕容兰心脸色白的似纸肩头发颤。
她懂了,慕容尉迟费了半天力气就是想得到瞳瞳的解药,他从未有想过将瞳瞳还给她,更没有想过送瞳瞳嫁人,他惩罚她永远失去女儿。
她朝着慕容尉迟怀中的人望去,却见到慕容尉迟投来肃杀冷冽的目光,他说过再也不将她当做皇姐了。
慕容兰心瞪大眼睛,内心绝望几乎快要她不能呼吸。
“不,皇上你不能……”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阿麟得知她对瞳瞳下毒来求解药那疯狂到想要杀她时,慕容兰心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虚、害怕。
他抱着她的女儿,嫡亲外甥女,强烈占有的姿态,不容任何人伤害她,那种决然果断,隐隐嗜杀气息。
她彻底失去了瞳瞳,她求池行云帮忙狠心下毒,只想拆散女儿和他,身为娘亲她自知这一步错到离谱,若有一天女儿后她无地自容无法面对,可女儿将来的幸福是慕容尉迟给不起的!
慕容兰心颤抖着上前,没走几步,萧太后伸手拦下她,凌厉眼神制止精神崩溃的她。
一众妃嫔不是瞎子,真正的常宁还在这里。萧太后一扫众人,饶得康心雅平素最沉稳大气,脸色也变的难看,廷芳更是白了张脸说不出话。
萧太后稳了稳了声音,她得说些什么,南溟后宫唯一能发号施令的掌权者从来只她一个。
“齐太子送来婚书,点名娶常宁,她也亲口答应婚事禀告哀家。皇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朕说了,常宁已经出阁了,朕亲自送的她。”冷冽声音缓缓说道。
连映瞳不由自主凝向他,清澈眸中探究、不解、疑惑。
他额头抵在她眉间那道红痕,温热呼吸顿时纠缠她气息不放,下一刻他手掌扣住她后脑,微凉的唇轻柔却强势不容她抗拒的吻上她唇瓣细细碾转。
连映瞳倏的瞪大美眸,浑身颤抖却动弹不得,她与慕容尉迟的距离那么近,近到在他幽黑瞳眸内清晰见到自己的样子。
微凉的唇,湿热的舌,唇齿间厮磨直到滚烫,她浑身像被火焰燃烧,很热却止不住身体的颤动。
耳边是众人吃惊低呼,钻入她心中,连映瞳惊慌失措到极致。
“皇上!”萧太后似乎也激动起来。
慕容尉迟环抱她,结实有力的手臂压住她纤细后背,将娇小身躯的人儿严密的呵护起来。
“宗霆。”慕容尉迟冷声道。
宗霆侧身推着吓得呆在原地的内侍官上前,冷声吩咐道,“照着皇上旨意说!”
内侍官慌忙出声,“皇上有旨,连氏温良敦厚、端庄敏慧,即日册封为皇贵妃。”
众声哗然,慕容兰心瘫软在地,萧太后脸色白了白,萧廷芳委屈嫉恨的攥着萧重渊的手,后者沉脸。
皇贵妃,慕容尉迟册封自己的侄女为皇贵妃,公然纳为宫中后妃,与萧家的女儿不分高低,简直将萧家的颜面踩在脚底。
“皇上万万不可,您此举让天下人笑话。”萧重渊缓缓开口语气低沉严厉,有种势必要阻止慕容尉迟的感觉。“常宁郡主乃是安陵王爷的女儿,她是您的侄女,皇上千万三思,莫要被天下人再说三道四,之前发生的事令慕容氏宗亲颜面无存六军不发,这些您还嫌不够吗?”以君臣身份说这些话逾礼,但是照辈分,萧重渊是慕容尉迟的舅舅,情面上倒也说的合情合理。
慕容尉迟笑的阴柔,对萧重渊说的那番话回应道,“常宁是成俊替人抚养的女儿,再说她今日出阁远嫁齐国,朕册封连氏,怎就被天下人笑话了?萧爱卿辈分乃是朕的舅父,你有自己的一番想法,朕不会责怪你。”
“臣不敢,臣只是请皇上莫要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慕容尉迟笑意多了肃杀之气,眸中锐利锋芒嗜血,“那些诋毁朕与常宁的传闻是怎么传出去的,何人所为,朕一定要彻查到底!慕容氏宗亲在南溟国难当头一味拥兵自重六军不发,一个个是想逼朕退位吗!朕怕他们等不到那天,朕已经派人将他们押入大理寺等候发落,朕是皇上,朕要册立妃子,谁能管的了!”
慕容尉迟冷冽如寒冰的眸子缓缓一扫周围每一个,“谁敢再多说一个字,朕当即赐死谁。”
萧重渊老脸发青,额头青筋暴起,稳住心虚与惊慌瞧了眼萧太后。
“重渊,今天双喜临门,常宁出阁皇上册立新妃,你就不要再多添乱说教,皇上又不是孩子,该怎么做心里早已有数。”
与宗亲私下会面一事若然败露,萧太后早已想好第二条退路,她在宫中斗了几十年,绝对不会让自己输。
只是让她吃惊的,皇上对连映瞳的占有欲居然强烈到不管不顾的地步,起先他能遮掩点,如今彻底是撕开那一层纸,将她留在身边牢牢守着。
“折腾了半夜,幸而南溟无忧,都早点回去休息吧。”萧太后一声吩咐,遭受打击的后妃才从惊愕里一点点收回震惊的思绪,谁还敢再多留片刻,一一转身各自后宫散去。
“爹爹……”走了很远萧廷芳再也控制不住哭出来,“他怎么能这样骗我的感情、怎么能这样!”
萧重渊拉着她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反倒是萧太后冷声斥责道,“你哭也没用,皇上说常宁出阁远嫁齐国了,他是皇上说出来的就是圣旨,你哭到死也改变不了他册封她皇贵妃的事实!”
“姑姑……”
“好了,不就是册封了皇贵妃了,你就当宫中多了一个女人,将来日子长了,你怎就知道她能坐稳皇贵妃的位子。”萧太后琉璃色眸子泠泠,透着一股冷意。
先将萧廷芳送回去休息,萧重渊随着萧太后到天颐殿。
“妹妹,现在可怎么办?皇上说的那话绝不是假的!”
“哥哥你当真是老了,平素的沉稳去了哪里。”萧太后皱了皱眉有些气恼胞兄方才的失态,“皇上的心思太深,之前骗得我们失去防备之心,他说动慕容氏宗亲你以为真那么容易?先帝都摆不平的那些老顽固,皇上更要妥善处理。哀家猜测这次处罚一定不小,却不会太动真格。幸而哀家在已经做好安排打点一切,宗亲那里不用太担忧。你记着让远兮躲避风头,万一皇上查到他传出的那些事,对远兮下手,皇上不费吹灰之力。”
“我会通知他当心。”萧重渊神色凝重,半晌他四处看了眼压低声音,“妹妹,皇上是否洞悉了我们这次计划?我担心……”
萧太后明白他所想,不过此时再猜测也没用,“小心点吧,皇上那人太能忍,他现在表现的越平静如常越再试探我们。你尽快找到先帝的密诏,也许会成为我们萧家将来的护身符!”
陷入大大的震惊连映瞳犹自还未回神,她出阁之日少了新郎却被自己的舅父册封为妃。
朕要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前册封你为妃!
慕容尉迟、慕容尉迟,你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捂住她双眼的手,被滚烫的热泪打湿,泪水熨烫他的肌肤,顺着指缝涌出流满慕容尉迟手背。
“瞳瞳……小乖……”她无声哭的让慕容尉迟的心泛疼,这一路他哄着,她无语只是哭。
猛得光亮迎面而来,在连映瞳眼中破成无数碎片,慢慢适应光线湿漉漉的眸子看清眼前。
太庙,她及笄之礼当天,与慕容尉迟在这里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
“为什么来这里?”连映瞳小手抓住门边,颤声问道。
历代帝后与生下皇子的妃嫔才有资格进入参拜,慕容尉迟按着她跪在那里,放下她绾起的发,许下承诺。
慕容尉迟低头吻了吻她嫣红的唇,低哑嗓音,深邃眸中潋滟水光,沉静却华贵的美。
他力道轻柔却非常强硬抱起迟迟不肯进去的她,“新婚之夜,在这里。”
早该如此,在她满十五岁那天,他放下她绾起的发,今生连映瞳是他的女人,只能由他绾发由他放下,三千青丝绵延他对她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