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映瞳脚步一滞,身后扣住她肩头的手掌毫不费力地迫使她转身。
面前的男子月下临风,身姿修长从容,柔和月光倾满身侧池塘波光潋滟。整个人被镀了一层淡淡银辉,如梦如幻。
侧对她的半张脸,眸子宛若黑山白水分明,容貌极致的儒雅俊秀,好似南方秀丽的三月景致。
然而等他转身,连映瞳呼吸微微一滞,他另外半张脸有粉色胎记,形状极为酷似纷落的桃花。非但没有影响他的容貌,反而映衬得他风姿端丽。
“吓着你了,没事吧。”他将手掌从连映瞳肩头挪开歉声问询。
她的视线只是短短一刻掠过他与众不同的侧脸,继而垂着眸盯着他握在掌中的羌笛。
失落感突然而至,她回神对他抱歉笑笑,“没事。”
她真笨,玄之就算回来又怎么会在宫里出现,大概被小寒的占卜影响过度了。
虽然他吹奏的曲调与记忆里玄之吹过的那般相似,可她心里只承认玄之吹奏的乃世间最动听。
“你喜欢羌笛?”
“算是吧。”她没心情再说什么,“我先走了,你继续。”她简短招呼,准备返回关雎宫。心不在焉的,没留意池塘边鹅卵石湿滑,身子朝池中倾倒。
幸而他及时拉住她,只湿了半截裙边,她提起裙角一脸失落。
“小妹妹,夜路难走这个给你。”他提着一盏小小纸灯。
灯火朦胧,将她纤柔窈窕的身影映出优美轮廓,长睫如翅扑闪,简直是一副灵动的精致剪影。
“谢谢。”她没有拒绝,再不赶回去被璇姨发现责罚是小,慕容尉迟要是知道她半天偷溜出来又差点掉入池塘,说不定会派御林军驻守关雎宫看住她寸步不离。
她真不懂,连家已经没有什么再威胁他帝王之位,她这个罪臣之女有什么值得他大费周章看守严密。
他这个人很难猜透,不过有点她非常了解,慕容尉迟杀伐决断,十足的暴君。
无论是曾经对她不怀好意的那几个地痞,还是清雅小筑里伺候她的那些老少仆役。
事隔很久,她才获悉,当时因为她偷溜出小筑,事后一众人被慕容尉迟赐死。
他恨她的爹爹拥兵叛乱,试图助人谋算他的皇位,判了最痛苦的腰斩,不让立刻断气死的痛苦,而是被活活疼死。
若不是他下旨官卖连家女眷,姐姐不会死在沙漠。
人人都说他疼爱她,是对她非常好,好到宫里的人眼红羡慕,背地里那些嫔妃对她冷嘲热讽,就连宫女太监也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虽然有璇姨照顾身边,可更多时候,她伤心、难受想找个倾诉的人也没有,更不要提什么朋友!
慕容尉迟甚至反对太后想送她回漠北,是想继续软禁她在宫中,慢慢折磨她,不亲眼见到她痛苦死去,他对连家的恨意,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早,璇姨提醒她按时去宗霆那里上早课,慕容尉迟的意思,宗霆不会教她武功,别的东西她必须要学。
她乖乖听话去早课,仍旧趁厉璇不注意偷着倒药在花圃,她就是不想喝。
“郡主今天想学些什么?”宗霆好脾气的问。
她从进来就抿唇不笑冷冰冰的不理睬他。
“他让你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表面好似万事随着她意愿,实则掌控权从来是慕容尉迟牢牢紧握。
没心思听宗霆说什么,她瞅着窗外韶光春色,想起以前每逢此时节,老管家会带着她和姐姐郊外踏青。
河畔垂柳依依,她和姐姐采摘各色野花与柳条编织花环,姐姐手巧编的格外好看,除此之外,读书识字、针织女红,姐姐样样出色永远比她强。
尤其姐姐对她非常好,即使她们不是一个娘亲所生。
她伸手摸索藏在腰间的锦囊,可手到之处空空如也,连映瞳心头一凉。
“今天先学到这。”她起身走到门边。
“郡主要去哪里?”
连映瞳停下脚步转身对宗霆盈盈一笑,“宗大人派人跟着不就知道我去哪里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宗霆闻言轻笑,“郡主怕是累了,休息片刻再回来继续上课吧。”说完他低头翻阅书卷。
这里守卫只听从宗霆吩咐,他这么说等于默许连映瞳自由出入,无人会跟着她。
连映瞳眼下急着要找回玉佩,她没说什么转身急匆匆离开。
宗霆放下书卷,他之所以让她离去,因为连映瞳方才神情那般惊慌,一定是什么要紧事。
跟随慕容尉迟数年,深知他狠起来摧枯拉朽,不近人情。
买下她、接她入宫,赐封郡主。
宠爱她,却禁锢她自由。
想不透为什么单单对连映瞳这般狠辣却又用心?
寻遍关雎宫一圈没有结果,她记得锦囊随身佩戴,昨晚睡前她还看见过,到底丢在哪里了?
蓦的,她好似想什么,从关雎宫外顺着昨晚偷跑的路线慢慢寻找。
昨晚她经过花园小径,幸好这里偏僻平时没几个人经过,她猫腰在树丛花圃里翻找,还是没有。
不在这,那会不会遗落在池塘边?
她撩起裙边,小心走在湿滑的池塘边。
还是没有,难道被人捡走!连映瞳满心懊悔自己粗心大意,恨恨跺脚。
冷不丁身后传来男子声音,“你是找这个嘛?”
桃形小口袋用两根玲珑绳穿起,可收可放,红缎精制,绣着几朵花开各异的蔷薇。锦囊长年被人摩挲,色泽陈旧,尤其下角那处小小的玄字。
她惊喜急忙伸手接过,姐姐的玉佩也在里面。
东西失而复得连映瞳满心欢喜,“嗯,是我的,谢谢!”转而觉得声音熟悉,再等她想仔细看清来人,男子已经远去。
黑色厚重大氅在暖意颇重的春日午后,显得突兀与不合时宜,只留下孤独硬挺的背影。
早课偷跑的事,宗霆没有对慕容尉迟说,基于此原因她特意和他道谢。
“郡主体谅属下难处就好。”
“宗大人是说我先前不懂体谅?”
先前练武一事,她生慕容尉迟的气,连带对宗霆也不由带了恼意。凡和慕容尉迟牵扯的人和事,连映瞳修炼三年的并不算好的耐性有被土崩瓦解的感觉。
宗霆笑笑,显然她余怒未消,绕开话题方为良策。
“宫里新进几匹好马,其中有珍品大宛的汗血宝马,郡主若有兴趣,属下安排课中带郡主去马场。”
“我又不是没看过。”慕容尉迟素来喜爱马匹,她不想过多遇见他。
“皇上有事不能到场,如果郡主不害怕,宗霆教你骑马如何。”
“宗大人想怎么安排都成,反正我必须来你这上课。”她看似一点没兴趣却无可奈何答应。等转身离开,连映瞳眼里盛满期待。慕容尉迟不会出现,还可以骑马,比困在关雎宫好太多。
她装的再无所谓,也逃不过宗霆的眼睛,还是慕容尉迟深知她吃软不吃硬的个性。
连映瞳耐性磨练不过几年尔尔,哪里抵得过自小生在皇家,经历种种权谋诡计登基称帝的这个男人。
夜风里飘荡羌笛声,男子仿佛被银色月光笼罩,羌笛声带着荒凉,如泣如诉,好似再倾诉离别相思难忘的情愫。
“小妹妹,又是你。”一曲终了,他眼神移在不远处倾听许久的她。
她前两天没听见羌笛声,今夜再闻,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听着听着她觉得心被揪起,闷得胸口难受。
“哦,我来还你的纸灯。”幸好提了借他的纸灯作为借口,掩饰她的失态。
男子笑容十分温柔,暖暖似春风拂过。
他走过来并没有接过她递来的纸灯,却主动报上名字:“在下易江南。”
“易大哥。”虽然第二次见面,她对易江南却不觉得讨厌。
“小妹妹,你叫什么?”他说话时,半张桃花芳菲似的脸格外迷人。
连映瞳原本想胡编乱造个名字,面对他真诚目光,她想了想,“瞳瞳。”
易江南注视她异常清亮透彻的水眸,良久他赞叹道:“眼瞳的瞳,人如其名。”
她不由睁大眼睛,惊讶他怎么会知道她名字是哪一个字。
“快下雨了,再听一首吗?”他转着羌笛问她。
下雨?连映瞳望向天空,星辰月朗一点没有山雨欲来的感觉。
“听。”她点头。
吹到一半,果然天空飘起雨丝,继而以狂风暴雨姿态瞬间倾盆而至。
池塘不远处有避雨廊,雨廊外风声雨声交加响彻天地,易江南吹奏兴致依旧盎然,这小小一方天地,连映瞳听着羌笛声,似是为她一人独奏。
忽然雷声轰鸣,银色闪电狰狞地将夜幕撕扯开长长一道裂痕,她像是受到惊吓脚步踉跄朝后,掉了纸灯,被雨水浇灭最后光亮,变的残缺不全。
羌笛声断,“瞳瞳别怕。”易江南扶住她肩头安慰,她脸色白如纸,双唇微微发抖。
她怕黑、怕电闪雷鸣的雨夜,慢慢地身体蹲靠墙壁,她用力抱紧自己,大概四五岁她得了一场病快死掉,病愈后就落下这个毛病。
“没事的,等一会雨就停了。”易江南轻拍她后背安抚。
“易大哥……”她伸手攥紧他衣角求救,“你吹羌笛给我听,接着吹……”
她听着羌笛想起玄之,她好想玄之,他说他会等她长大,她已经十五岁可以做他的新娘子,可他却迟迟未归,想到这里她胸口憋的快喘不过气。
易江南坐在她身边一刻不停吹起羌笛,她背对他,只见她后背线条因为用力喘息而大幅度起伏,纤细身子紧紧抱缩成团,她与外界好似有一层屏障相隔,固执的不让任何人侵入属于她的领土。
敏感纤细的外在,固执刚烈的内里,两种极端融合在十几岁的她身上,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易江南不是好奇的人,却心底隐隐对她有丝怜惜。
笛声再一次沉寂,羌笛是被利刃斩断两截,先后掉落地面,有一截停在连映瞳脚边。
滂沱大雨,道道闪电撕裂夜空同时也照亮伞下的男人,明黄色衣饰,俊美非凡的脸笑容艳丽,脸色却透着丝丝青白,森冷诡异。
强烈压迫感袭来,连映瞳慢慢抬头,她不用看也猜到会是谁。她背脊发麻心底涌现凉意,因为在她身边的易江南。
“皇叔父。”她艰难张张口,扶着墙起身,刻意避开伸手要扶她的易江南。
不用慕容尉迟出声,伺候在旁的宗霆飞速冲上前,一掌击中易江南肩头,逼退他连连退后好几尺。
易江南喷出一口鲜血,眼前女子却转了身子不肯再看他一眼,只是对伞下的人哀求道:“他帮了我,别……”
她心里歉意连连,慕容尉迟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接近她,对她一丝好意的人。
慕容尉迟抛开伞,跨入雨廊,解开大氅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包裹住,连映瞳听见他简短吩咐宗霆。
“别弄死了。”
没有回关雎宫,他抱着她在雨中快速行走,去了他的养心殿。
她料想到慕容尉迟会生气,没想到这次尤为严重。不易动怒的人,一旦惹怒他会掀起惊天巨浪。
他一向疼她,只要她乖乖听话不惹他发火,他几乎捧着她在手心。他教她读书识字,带着她去赏雪打猎,甚至教她品酒。
就连养心殿的龙椅,她也曾经在上面玩耍睡过。
这次她被摔在地上,很疼,他控制了力道,她还是承受不了,大氅散开,她趴在地面半天爬不起来。
慕容尉迟浑身湿透,几缕发丝帖服面颊,雨水滴滴答答流落。他仍笑着,笑意透着一股妖凉,令人不寒而栗。
“皇叔父……”她全身痛的厉害,身子湿冷,尤其腹痛逐渐加剧,她听见牙齿冷的不住上下打架。
“滚过来。”他声音不大气势凌厉。
她好不容易站起来,他大步上前,手臂勾住她脖颈,毫不费力将她悬空提起。她身高只到他胸口位置,被他提起,脚无法沾地,仰头她一阵眩晕。
慕容尉迟颠倒众生的妖魅容颜美的不可思议,而怒火中烧的愤怒在眼底一览无遗。
她清醒,心里恐惧,紧抿双唇。
只要他手掌稍微用力,她脆弱的脖子立刻能断裂。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飞的远远的,真的不怕会伤害其他人!”她最怕黑暗,尤其打雷闪电。他知道,所以去关雎宫陪她。
若不是这样,他还不知道养了三年的小宠物会在深夜偷跑出去,听着陌生的男子吹奏羌笛。她拉着他衣角,那样依赖他的保护。
“我错了,你别伤害其他人。”她双手攥紧他手臂,不住摇头。皇姑姑说过,慕容尉迟生气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他。
他哪里会信她知道错,这几年她学乖不少,表面顺着他,心底还是抵触厉害。对他说话也装成一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半真半假笑着,他着实不喜欢看见。
“真的知道错了?”
“嗯!”
“错了就要受罚。”他放下连映瞳,连拉带拖地来到养心殿后室,宽大浴池,龙形雕凿的泉水口源源不断流出温热泉水注满整个浴池。
丢她进去,那刻连映瞳觉得温暖倾遍全身,可小腹疼痛没有减轻。她从水中冒出头,感觉水面波动,慕容尉迟进入浴池。
连映瞳一惊,他坦然地在她面前赤裸上身,就算以前两人同睡,他总穿戴整齐从不会如此。隔着氤氲水汽,慕容尉迟不断靠近,将她逼退浴池一角动弹不得,同时他动手撕扯她衣衫。
她奋力挣扎,很快两人紧贴的身体间只隔了薄薄一件肚兜。
“不……”她真的惊慌失措,“别碰我!”
他伸手用拇指和食指卡住她脸颊两侧,“张开嘴。”强硬命令染着情欲。
她又吃惊又狼狈,身体动不了就两手使劲推他,哪里肯乖乖听他命令。
慕容尉迟手掌从后兜着她后脑勺,他的脸颊近在咫尺,稍微低头他的唇覆上,唇瓣湿热温暖与她微颤的唇厮磨,他从不喜欢强迫女人,想得到谁,他会用些心思,他相当有耐心懂得怎么在这方面制服连映瞳。
比十五岁更早时,他已尝试云雨。
她说长大了,不再是孩子,那么在他眼里,她就真的不再是不能触碰的小女孩。
突如其来的吻,陌生且让她心惊,她难受可躲闪不了,泪光盈盈她几乎哀求望着慕容尉迟,他漆黑眼底却看不见一丝光亮。
强硬命令他只说一次,不服从的代价他会让她彻底一次明白够。
钳制她脸颊两侧的手指用劲巧妙,轻轻一动,迫使她不由自主张开唇。
碾转吮吸这些已经令她胸口发闷快无法承受,然而这根本是前奏,他要的更多,不容她拒绝的来势汹汹侵占她口中,舌尖灵活摩挲纠缠她的舌,肆意放纵。甚至他故意撩拨她,本就敏感脆弱的心,也许下一刻会在快速跳动中突然停止。
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