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埋首批阅的慕容尉迟抬眸对她招招手,翻来覆去就是不睡的小丫头瞧他这里看半天了。
连映瞳扯了外袍裹住自己又一次光着脚朝他跑过来。
“连映瞳!”慕容尉迟盯着她光着的脚声音一沉。
她扑在他怀里,手臂抱住慕容尉迟脸埋在他脖颈,身体缩成一团依赖着,“好暖和。”她阖了眼帘故意不去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唇角扬起深深笑着。
慕容尉迟沉着脸看不出丝毫表情,眼瞳闪烁足能照亮黑夜的星芒,他喜欢依赖着自己的连映瞳。
“瞳瞳,你对我有感情的。”他声音轻稳又笃定,他的唇瓣擦过她敏感的耳蜗,滑过脸颊温柔碾转她柔嫩的唇。
“我喜欢你。”
听着她附在耳边轻喘的呼吸声,骤然而来这么一句话打破沉寂,慕容尉迟怔住。
视线缓缓移在她睡颜安静的脸庞,她像是睡熟了那句话摄他心魄的话仿佛梦呓而已。
慕容尉迟心一动,片刻道:“瞳瞳,我说的话你听清楚。”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没有出声。
“我不会放你离开,你同样会离不开我!”他对她的爱孤注一掷。
走到这一步,有感动却不是冲动,如慕容尉迟所说她对他有感情,可目前连映瞳只敢走到这里,慕容尉迟问她爱不爱,她想她不爱他吧,最多只能是喜欢,仅仅喜欢而已吧。
关雎宫门外,慕容兰心脸色惨白,一瞬间仿佛坠入地狱,她简直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的。
阿麟亲吻怀中的女子,惊人的温柔缱绻,女子像猫儿般柔顺依赖他,小巧精致媚态的容颜,正是她的宝贝女儿瞳瞳。
起先在她面前哭着发誓,将来只会与阿麟是甥舅关系的瞳瞳,那凝视阿麟的眼神令慕容兰心一阵颤抖。
被亲生女儿欺骗的滋味……
若不是亲眼看见,慕容兰心根本无法相信这两个对自己那么重要的人居然……
“兰心,你真相信皇上答应不碰瞳瞳?”萧太后目光锐利带着嘲弄。
“我就是不信皇上也相信瞳瞳,那个孩子在我面前发了毒誓。”
萧太后冷哼,“发毒誓?别忘记你怀瞳瞳的时候还不是骗了哀家,发下的毒誓能轻易应验的话,你早该死了不是吗?”萧太后凤眸凝向慕容兰心,温婉娴静的容颜,不说话时安静如水,可那平静水面下却能瞬间激起漩涡。
谁没有青春年少,她遇见慕容尉迟就像多年前的兰心,一样容易受制被伤害。
“瞳瞳不会骗我,她怎么可能明知嫡亲甥舅还与皇上在一起。”
“你以前也明知连利扬有妻子女儿,还不是爱他到不可自拔,他最后抛弃你而去,你还执意生下他的女儿。感情的事,谁说的清。你凭什么认为瞳瞳不喜欢皇上?”
“不会的、我的女儿不会爱上她的舅父,这、这简直是……”
“乱伦。”萧太后冷冷淡淡说出这两个字,斜睨着满脸痛楚的慕容兰心,“你这里伤心欲绝,你女儿说不定正开心的与皇上在一起。”
早就乱了,从皇上秘密搜查被挟持的连映瞳那刻,一切都乱了,他还是碰了自己的外甥女。
“我知道从小开始你就不喜欢我,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讨厌我!可瞳瞳无辜,母后,请你不要说我的女儿一句不好!”
“好,哀家不说她,将来等她生个小傻子,或者缺胳膊缺腿的小怪物,你别来哀家面前哭。”萧太后说的漫不经心句句恶毒。
慕容兰心有些站不住,她眉间紧皱痛苦着颤声道:“我有时真怀疑,我和皇上都不是你的亲生子女。你对我冷漠,我都不记得你抱过我,从没有感受过你的一丝疼爱。若是犯错,你宁可拿东西砸我,都不愿触碰我一下!母后,你隐瞒皇上身世快三十年,我真心希望你现在能告诉我一句,说慕容兰心不是你的女儿,那么这些年我遭受的痛苦真的会减轻很多!”
萧太后保养精致的面容冷沉,厉声呵斥道,“哀家做梦也想你不是哀家的女儿,你这个蠢东西丢尽哀家的脸,当初生下你就该掐死,活到现在你简直是哀家的耻辱!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被连利扬抛弃,你的女儿注定也会被抛弃!”
慕容兰心浑身发抖,巨大的恐惧笼罩她,眼见两人亲密依偎,萧太后的话恐怕真的要一语成暨!
慕容碧霄离开南溟那天秋雨绵绵不绝,满目萧索。
城门外站在雨中等到天明,慕容碧霄紧抿双唇望着被雨水浸透的那条道路,细密雨丝连成雨雾,一抹纤细身影映入他眼帘。
心头悸动,等至靠近,慕容碧霄冷了面容,
“王爷,瞳瞳让小月带句话给你,她不来送王爷,请王爷路途珍重。”连映月见他浑身湿透,缓缓上前吃力的将雨伞举高至他头顶。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心疼自己。
“她真的这么对你说的?”慕容碧霄碧绿色眸子流转,阴冷森森仿佛一只静静觅食的狼。
“不是。”连映月垂眸复而抬起头,“慕容尉迟没有让瞳瞳见小月,他一直陪着瞳瞳在关雎宫,这话也是他命令小月带给王爷的。”
他心被死命揪住,浑身散发寒凉冷冽的气息,紧抿唇成一条直线。
扔出一瓶药给连映月,“噬心蛊一半的解药,别忘记你的任务,若是不能完成,你莫想得到另外半颗。”慕容尉迟挥落她撑起的雨伞转身踏上马车。
“王爷!”连映月疾呼一声,随即走到马车前,美眸蓄了盈盈泪珠轻声道,“闽越路途遥远,夜晚熬夜莫要再饮浓茶,长久心神不安宁对身体大损。”
慕容碧霄见她几分与连映瞳相似的神情,不由口气稍微缓和,“本王知道了。”
连映月心下微动轻笑对慕容碧霄点点头,余光无意瞥见马车内还有一个人,全身黑衣隐在角落本不容易被人察觉,不过那一双眸子阴狠异常,好似刹那看穿人的内心令人生畏。
连映月飞快收敛视线,这样厉害令她心惊到不敢直视,这感觉与慕容尉迟那般相似,不,比起慕容尉迟这个人的眼神更为犀利狠绝。
出了南溟,慕容碧霄身边的黑衣人开口道,“玄之,你就是为了这个叫瞳瞳的女子回来南溟?”
“是。”
“结果她成了慕容尉迟的女人。”
慕容碧霄眸中掠过一抹嗜血冷光,“她不是自愿的,一定是慕容尉迟强迫她!”
黑衣人沉默片刻,“你想夺回她?”
“我必须要夺回她,慕容尉迟是她的亲舅父,与她根本没有结果,只会毁掉她的一生!”
“舅父?那个孩子是慕容兰心的女儿?”黑衣人反应极为敏锐,阴狠目光如利箭冷声追问。
“瞳瞳是我皇姐的私生女,我不久前才知道。”若他不是事先得知与瞳瞳没有血缘关系,乍然听到此消息,慕容碧霄一时也难以接受。
黑衣人拧眉突然笑起来,“居然是兰心的女儿,想不到想不到呀!慕容尉迟放你毫发无伤的回闽越真是天赐的好机会,玄之,义父与你精心布置十多年的计划不会白费!”
“义父认识我皇姐?”听义父的口吻似是对皇姐熟悉。
“多年前见过,她那时还是个小姑娘,一转眼也有女儿了。这个女儿居然被慕容尉迟看中,慕容氏的男人对情爱的疯狂,从来没有丝毫改变!”猩红疯狂爬满黑衣人眼瞳,“玄之,作为男人若不能抢回自己心爱的女人,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深爱的痛苦,这一生妄为人活着!义父当初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该阻止你回来的!”
“义父,是我没用,这次晚了一步!”慕容碧霄闭了闭眼眸,毕竟义父教导他多年,他怪责不了。
黑衣人沉声道,“为爱痴狂人之常情,不过浅尝辄止就好,义父不会怪你先前的忤逆,我们父子的计划一旦成功,将来这皇位是玄之你的,兰心的女儿也会是你的!”
马车停下一处荒凉地域,慕容碧霄探身出去查看,赫然一怔,“萧远兮!”
“王爷别来无恙。”萧远兮笑道,目光落向站在慕容碧霄身后的黑衣人,骤然收敛笑意变的格外恭敬。“小侄萧远兮,奉家父之命前来拜见慕容老先生,叩谢慕容老先生答应借兵。”
“义父,萧家借兵,之前不是回绝了吗?”慕容碧霄一惊疑惑不解,先前萧家借兵义父与他的意思都是推却不愿参与其中。
黑衣人沉声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齐国即将会出兵攻打南溟。”
慕容碧霄不曾听到朝中有风声传出,可对义父的话他一向深信不疑。
萧远兮走过来对冷眼相看自己的慕容碧霄道,“我有个消息带给王爷,齐国都灵王爷劫持小郡主已经被皇上杀了,齐国探子得到密保正日夜不停赶回齐国。”
“所以,我闽越要借兵帮忙?”慕容碧霄面容皆是冷漠,萧远兮这个人他素来嫌恶。“南溟也是本王的故土,你是外戚,轮也轮不到萧家的人来掌权!”
“也是帮王爷自己报仇。”萧远兮不急不躁,突然声音一沉,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慕容碧霄,“小郡主那天平安救出并未遭到凌辱,最后却是皇上强占了她。”
秋雨愁煞人,连映瞳忍着小腹一阵一阵抽痛,等上城门,在漫天纷飞细雨中眺望那些离开南溟远去的马车,希望玄之的马车也在其中。
他托姐姐带话说不想见她,就连离开的日子时辰也不肯说,还是姐姐不忍心见她难受才松口告诉她。
玄之哥哥再见了,再也不见,你一定要过的幸福,对不起……
她心底不断默念,小腹疼的厉害,冷汗涟涟,连映瞳手臂撑着石栏,实在疼的不行慢慢蹲下身子。
“疼成这样,早点回去吧。”厉璇心疼不已,她外出回来听闻小郡主发生了很多事,她与皇上相处好了很多,可小郡主似乎心事也变的更多,清澈的眸子透着一丝迷茫。
“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她捂着小腹,疼痛袭来连说话的力气似乎也被抽走。
不愿意过早回去,这里虽然冷点,她可以安静呆一会,不会听见自己不想听到的事儿。
厉璇劝说不了她,只好再继续等她,幸而慕容尉迟寻来。
她纤细身体半蹲,一手按住寒凉的小腹弯着腰,一手紧扶冰冷石栏勉强支撑身体平衡,慢慢站起来,脚步发虚颤抖。
远处慕容尉迟疾步过来,牵住她手臂放在他肩头,凌空抱起连映瞳,脸色煞白,嫣红的唇变的无色,冷汗打湿发丝一簇一簇贴着她脸颊。
咬紧下唇,深深几道浅白印子,她见了慕容尉迟手臂自然柔软的缠绕他肩头,头靠在他脖颈泪眼朦胧又疼又委屈。
“我想回家,我们的家。”对慕容尉迟她极少撒娇,疼的全身虚脱,她禁不住哭出来。
重回属于她与他的家,放她在床榻,她立刻蜷缩身体成团,小腹阴寒坠坠得疼,她止不住发抖。
慕容尉迟拧了热帕子小心仔细擦拭她脸颊,身子,她痛成那样,慕容尉迟无法帮她承受一分痛楚。
除去心疼,还是心疼。
从后搂着她腰肢一并躺下,手掌贴在寒凉小腹掌心不断轻揉,她不断发抖身体像冰块似,连呼吸也带着凉意。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让你受这份苦。”慕容尉迟覆在她耳边道,带着猩红血丝的眸子透着歉疚。
连映瞳尽量贴紧他汲取温暖,对慕容尉迟慢慢摇头淡色的唇开合,“我知道,我不能要孩子的,我什么都不懂,这次不是,我……”抽痛再次袭来,她痛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用尽气力抱紧他。
月事晚来好几天,她茫然不知。
经过小叔父诊治,她喝了药来了月事,却比每一次都要疼到几乎觉得快死去。
连映瞳抱紧慕容尉迟不肯松手,冰寒的身子暖了不知多久才渐渐有了温度,她长长轻叹一声仿佛从冰窖中捞起的人终于缓口气。
听她长叹一声身子有了温度,慕容尉迟手指拨开覆盖她额头的发丝,苍白小脸那双清澈的眸子微微睁开,少了往日的生机与神采。
慕容尉迟重重拧眉,连映瞳缓缓抬手轻揉过他的发移到他眉间,指腹试图熨开他紧皱的眉宇。
“皱眉不好看,都老了。”她懂慕容尉迟的心疼,他不善于说,却用行动极好表达,她心里明白的。
“嫌我老?”慕容尉迟眉梢一挑,换做平时他马上能用行动告诉她说这话可要付出代价,如今他瞧着连映瞳关切的眼神,不济的身体状态,委实不敢再对她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看见慕容尉迟隐忍的眼神,她小声道,“舅父,你笑笑嘛,笑给我看看。”
她喜欢看见他笑,这个男人真心笑起来特别好看。
“都嫌弃我老了,笑起来能好看吗,不笑!”慕容尉迟故意绷紧脸。
“笑嘛!我肚子疼,你笑的那么好看,我看了就不会疼了,笑一下嘛,就一下。”她软糯甜美的声音有点撒娇似的求着他,小手还不安分的在慕容尉迟胸口轻轻转圈。
看似勾撩似的动作,纯粹连映瞳个人难得对他撒娇似的习惯,她不自知这么做,对慕容尉迟来说无疑在他身上撩拨一簇一簇火苗。
紧扣她仍旧不安分的小手,慕容尉迟幽黑眸子一下子深沉如夜,按压小腹腾起的燥热,沙哑低沉的嗓音,“我笑了你真的就不疼了?”
“嗯。”她点头,不经意舔了下淡色的唇,清亮水眸注视眯了凤眸呼吸变的微微急促却极力控制的漂亮男人。
脸颊酒窝随着慕容尉迟唇角扬起变的深深,妖娆魅惑的男人带着孩子气笑容,维持了一会才逐渐变浅了无痕。
连映瞳心愿得到满足,她手掌捧着慕容尉迟脸颊,在他微微失神瞬间,她主动覆上他的唇碾转,生涩不得技巧却弄的慕容尉迟生平第一次脸颊一丝浅红。
“舅父,你脸红了!”连映瞳美眸瞪大惊讶发现慕容尉迟还会脸红。
“小乖,你学坏了……”他凤眸眯起,舌尖舔过被她吮吸发麻的唇。
“还不是你教的。”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想一想下一刻又凑过去这次稍微用力咬了他的唇,清澈眸子带着小小威胁,“舅父,以后这里不准再亲别人!”
唇瓣又麻又痛,罪魁祸首的小丫头瞪大眼睛要他的承诺。慕容尉迟笑而不语,深深凝视她。
他才不会告诉她,他平生吻过的女人只有她一个人。
连映瞳清亮的眸黯淡下去,她也说不请自己为什么要对慕容尉迟说出这么可笑又达不到的要求,他是皇上,后宫妃嫔众多,将来还有要入宫的秀女……
慕容尉迟是她的唯一,她却永远不会成为他的唯一、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