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情话缠绵婉转又动情,从慕容尉迟口中说出来再一次狠狠撞进连映瞳内心。
真好听,真的非常好听,一声小乖,仿佛她还是他捧在掌心的外甥女,只是他的爱远远超出血缘。
如果不是他的固执不肯放过她,她还是纯白如纸的连映瞳,不懂男女间的感情,不懂男女间的欢爱滋味,有些小自私的享受他身为舅父的宠爱,仍旧安心思念等待九年的玄之。
她那么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可他一次次超越血缘的疯狂举动,她和他再也回不到最初简单的甥舅关系。
慕容尉迟因为辛湄,可以转瞬间冷漠对待她,她还不知何故。原来可笑又可怜的人一直是她连映瞳。
他想要得到她,就可以不顾一切掠夺,就算她哭着求他,慕容尉迟也不肯放手。
他一旦不需要,就能够瞬息间抛开她,骗人的情话,温柔的安慰,在辛湄出现后,一并成了过眼云烟,只留下她身心受伤。
她凝视他艳丽妖冶的容貌,好看到过分的男人,漂亮的唇说出的情话缠绵却又能如利剑瞬间刺穿她的心。
连映瞳手臂勾抱慕容尉迟,将他的头拉低一点,她尽量踮起脚尖凑近他。
她清澈的眸蓄满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固执不肯轻易落下,她笑起来纯真明媚,胭脂唇被她咬的越发嫣红似血。
略微侧着头仰望他,“舅父、舅父……”轻柔小声叫着他。
“小乖……”嗅着她身体的淡淡幽香,慕容尉迟声音暗哑,手臂不由抱紧这么主动靠近自己的她。
“舅父!”她长长叹口气,凝视他黑若子夜眼瞳,红唇微,无声的一张一翕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恨、你!
柔软微凉的唇印在他唇上,她姿势笨拙用力太大,她从来都被慕容尉迟强吻,第一次她主动吻人,还无吻技可言。
她几乎用尽全力想撬开他的牙关,想撕咬他那随时能说出温柔谎言的舌,然而根本不得法,慕容尉迟闭紧牙关。
连映瞳不是被他牙齿磕破自己的唇,就是她咬破他的唇,像只被激怒的小兽,咬得满口血腥味。
疼痛与血腥味越发刺激她,连映瞳几乎缠在他身上,慕容尉迟先是一怔,一开始他只皱眉任由她胡乱又亲又咬,最后真的被她咬疼。
她平时乖巧柔顺,一旦被惹怒根本就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余光瞄见屋内辛湄身影朝外走来,慕容尉迟那么想摆脱她的纠缠,她偏不让他如愿。
“瞳瞳,放开!”慕容尉迟口中发出含糊的声音,威胁没用,她尖尖牙齿一下下撕咬他,稍微不留神她精准的咬在他舌尖。
剧烈疼痛刹那蔓延,他疼的眉头拧紧,手指对准她脸颊捏去,她舌尖却突然在他口中灵活勾缠,慕容尉迟心神一荡,又被她趁机咬了一口,他闷哼一声,听见她目的得逞的轻快笑声。
这下不轻,鲜血再次涌出染了满两人的唇,慕容尉迟不在犹豫出手捏着她双颊,这才让她疯狂的噬咬停止。
身后传来东西落地破碎声,慕容尉迟身子一震,面前的人儿侧着脑袋,唇瓣乃至下巴都染了血迹,她眼里笑意浓浓,带着胜利复仇的得意甚至挑衅斜睨他。
原来他不是不会害怕的人,他害怕最想保护的人受到伤害,她从来不是他心中的最想保护的人,所以无论她受到怎样伤害,对慕容尉迟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不算什么的。
慕容尉迟脸色冷厉额头青筋绽立,眼里璇起黑色旋涡,他猛的对她扬起手。
连映瞳眼睛不眨一下,恨恨地盯着他,反正她疯了,想做的该做的她都做了,她咬伤慕容尉迟不后悔,她真该再用力点!
她更不怕他打她,慕容尉迟又不是没有打过她,那一巴掌她疼了好久,再多被打一次又算得了什么,远比他给予的伤害,她受的住!
“啊!”辛湄发出急促一声,声音好似很艰难从喉头挤出。
慕容尉迟扬起的手缓缓放低却是突然用力攥着她衣襟朝外狠狠一拉,再接着一甩,连映瞳被那股力量推出去,脚下踉跄没有站稳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手掌、手肘、腿上传来热/辣/辣的疼痛,她忍着不出声慢慢爬起来,慕容尉迟再推开她同时立刻转身大步朝辛湄那里走去。
对连映瞳不再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都没有,只留给她绝情冷漠的背影,他扶着辛湄回到屋中,对院子内的她不在看一眼。
她身体晃晃悠悠朝外走去,方才令她全身异常激动的感觉快速消失,身体开始变的不住微颤,她听见自己牙齿好像都在上下不住磕动。
满口浓重血腥味,那是她和慕容尉迟的血,铁锈的味道令她觉得恶心想吐,实在忍不住连映瞳扶住路边石山好一阵干呕。
她吐不出东西,眼泪落满一脸,靠着石山好一会,全身力气在那场她一个人发疯般撕咬中用的差不多。
慕容尉迟最在乎的辛湄看见他和自己的侄女亲吻,之后会发生怎样的事不得而知,其实她赢的不光彩,可一想到慕容尉迟也会有被人威胁的那天,她心里报复后的快感占据了理性上风。
“常宁?”
连映瞳听声音,也知道是德妃。
德妃吃惊望着狼狈的她,转而像是明白了什么,俯身扶着她站起来,“到我那里先坐坐吧,你这样不太好。”
她没有推却,她这个样子能好就怪了。
馨香殿,德妃住处,她带着连映瞳进来,遣去其他宫婢,只留了自己贴身的丫头打了热水来,绞了热帕子递给连映瞳擦脸。
泡了宁神的热茶,她也不着急说话,等着连映瞳喝完又再续上热水,过了半盏茶功夫,连映瞳渐渐缓过神,苍白小脸稍微浮现点红晕。
“德妃娘娘,你和辛湄很相熟吧。”连映瞳瞧着微蹙眉头的德妃,她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怜惜大概正是因为辛湄回来了。
德妃点点头,“好些年以前,我还不是皇上的妃嫔,随着爹爹入宫来玩,那时我就认识了湄姐姐。在你进宫几个月前发生了一件事,常宁你知道康皇后并不是皇上第一任皇后吧。”
“我知道。”慕容尉迟第一任皇后出身不算高贵,多年无子,听闻性格乖张善妒,在她入宫前已经被废打入冷宫,康心雅是慕容尉迟第二任皇后。
“前皇后之所以被打入冷宫,是因为她毒害湄姐姐事迹败露,那时皇上盛怒,差点当场杀了她。”德妃眉头掠过一丝后怕,“我因为和湄姐姐关系不错,当时曾来宫里看望她,湄姐姐身体一向不好,除去对皇上外,她基本对旁人皆冷漠,也不准皇上以外的人靠近。皇上将她安置宫外照顾,请了很多名医调理身体,几年不曾回来,所以你一直没有看过她。”
“你觉得我和她性格很像?”外表不相似,那只有性格。
德妃摇头,“完全不一样个性,湄姐姐不能言语也听不见……”
连映瞳一惊,“她不能言语也听不见?”难怪辛湄对别人招呼皆不理睬,只对慕容尉迟才露出笑容。“天生的还是因为那次中毒?”
“不是天生,是以前受了伤所致。她的身份有些特殊,是宫里面的忌讳,我从老嬷嬷那里听到,湄姐姐曾经是前废太子的太子妃。”
“你说的废太子是不是先帝的长子?”慕容尉迟虽是皇后嫡子,不过在他之前有其他妃嫔生了位大了他好几岁的兄长。
先帝去世前半年,废了太子,另立慕容尉迟,后来先帝突然辞世,朝中有老臣伺机联手,想拥立前废太子登基,云岭峰学武的慕容尉迟听闻消息匆匆回宫。
最后所有参与谋反者连同其家眷,无论男女老幼一一诛杀不留活口,废太子自然不能幸免于难。
慕容尉迟娶了前废太子的太子妃,辛湄曾经是慕容尉迟的皇嫂!
慕容尉迟阻止要替自己擦拭唇上血迹的辛湄,从她手里拿过帕子按在唇间几下,伤口隐隐作痛,咬破的舌尖稍微渗点血。
许久,他未曾这么疼过。
想起她笑着落泪,说她恨他,撕咬血腥的吻,那么伤心下了一番狠劲。口中血味颇浓,两人鲜血混合一起,分不出彼此谁更疼。
他微微出神,手里染血的帕子被辛湄换下,清冷明亮的眸探究似的凝视他。
“她极少这么凶的,平时很乖巧温顺,骨子里却很固执。”
辛湄眼底带了笑意在慕容尉迟身边坐下,她沏了茶放在他手边,以前是这个男人喜欢的喝的,三年过去不知他口味改变了没有,她继续笑望他,像一个聆听者。
慕容尉迟嗅了下,茶香幽远沁入心脾不由赞叹道:“你沏茶手艺还是这么好,她不懂这些也不喜欢学,每次能给朕倒杯水就不错了。”
辛湄有一丝失落,沏茶手艺再好,没有懂她其中一番心思的人,这上好的茶与一杯白水其实一样。
茶,他始终只是品了香味没有喝一口,只是望着窗外黑眸半阖若有所思。
辛湄默默端走茶盏,在这个男人沉思间她整理好被褥,走过来她站在慕容尉迟面前轻轻摇手阻断他出神的凝望。
留意到她的细心,慕容尉迟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到床榻边和衣躺下,辛湄过来替他盖好被褥,他的确累了很久,这些年连一个舒服的好觉也不曾有过。
天色偏西,她没有点灯,慕容尉迟非常浅眠不喜欢光亮,辛湄静静坐在一侧凝视他隐在黑暗中的睡颜,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看着他入睡。
梦里是有什么困扰他吗?眉间不时微拧,唇角抿着,面容冷厉。
少年时的慕容尉迟笑容清浅,喜形不露于色。
后来登基称帝,他心思变的越发深沉,即使他笑,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开心。没人懂他,没有知道他在黑暗中独自一人走到今日的艰辛。
辛湄不止一次幻想过,这个容貌艳丽带着妖冶之气的男子,发自真心的笑起来会怎样的好看?
“你怪朕三年来不曾再看过你吗?”慕容尉迟低低一声,张开眼睛看向坐在一侧凝视他很久的女子。
她沉静,不点头不摇头,清冷面容不见任何表情。
不曾再去看她一次,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应该怪朕,朕对不起你,这些年不曾给予你稳定平静的日子。”
辛湄对他笑着摇头,手指翻飞对慕容尉迟比划。
慕容尉迟看懂她要表达的,还是这样有什么伤心难受全部藏在心里默默承受,无论受到怎样伤害与委屈对他只会报以微笑。
这些年,一直如此。
辛湄突然对他眨眨眼,伸手指着唇意味深长的轻笑。
“朕的确不是个好男人。”慕容尉迟抚上唇边细小伤口,从来他都不是。
辛湄过来俯首依偎他胸膛,指尖指着慕容尉迟心口不由苦笑。
他心思深沉缜密,将最真实的想法隐在黑暗里,不准任何人看到他最真实的一面,一个连感情都要极力自控不轻易表露的男人,的确不是男人。
她心疼慕容尉迟,却不心疼爱上他的自己,只有令自己不断疼着,辛湄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有心跳。
就是这样一个冷情寡淡,残暴无情的帝王,他却成为自己还能活下去的唯一原因。虽然那么痛苦,却因为他坚持。
辛湄想起那个小姑娘,青春少艾,宛若一缕温暖明媚的阳光,而不似自己身心这般腐朽。
不由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更加抱紧慕容尉迟,这些年太匆匆,还可以再爱他多久?
窗外雨势天明时逐渐停了,连映瞳蜷缩床榻角落整整一夜无眠,她盯着桌上烛火直到燃烧成泪汪汪的一摊然后慢慢凝固。
唇上、手掌、手臂还有腿,她快满身伤痕了,现在的她就如同燃烧完的蜡烛油,碍眼又惹人心烦。
连映瞳吩咐璇姑姑换了这些所有的被褥,然后用熏香熏染整个关雎宫几天,她不要沾染了慕容尉迟一点气息的东西存在。
慕容兰心几天不见她出来走动,亲自去了关雎宫,“几天看不到你,脸色这么差,不舒服还是请太医瞧瞧吧?”无意见到连映瞳唇间尚未愈合好的细小咬痕,她心咯噔一下。
“我没事。”连映瞳见娘亲盯着她嘴唇看,下意识别过头咬住唇,旧伤未愈合被触碰仍旧痛着。
“瞳瞳,娘亲有话问你。”
“什么事?”连映瞳吸吸鼻子转头看着慕容兰心。
慕容兰心看着她满是委屈伤心的面容,心疼不已。
“娘亲知道你委屈,这些日子我看不到你,时刻担心你。你及笄那天闹出那么大的事,我也不能陪在你身边。”
“是他不好,他欺负你,还要分开我们母女两人,我讨厌他!”连映瞳眼眶泛红,抱着慕容兰心,被人呵护痛楚,伤口就更疼。“娘亲,我想离开这里,只要能离开这里,怎么样都成。”南溟她再也不愿意呆下去。
“齐国太子……”
“我不想嫁人!”她从来心中想嫁的人只有一个,然而老天和她开了最残忍的玩笑,等待九年的人,却是她此生不能不可以爱上的。连映瞳很快擦去眼泪,虽然无奈却不得不如此。“如果可以……其实齐国太子……”
“娘亲不会同意,你不喜欢齐国太子,你嫁给她只会更痛苦。”慕容兰心这半生被萧太后操控,幸福对她来说那么奢侈,能给予这个女儿的关心也太少。“娘亲要对你说的就是千万不要随意嫁给不爱的人,即使太后怪罪,只要你不同意,谁都不能强迫你。”
为了瞳瞳,一直内心纠结挣扎的慕容兰心还是最终做出了选择。
“来,擦擦眼泪,和娘亲出去走走,再不走动,没病都要憋出病。”
连映瞳再不想出去,还是顺从听话的跟慕容兰心走出关雎宫。
远远的她瞧见那抹熟悉明黄色身影,还有伴在他身边的丽人,两人相对坐在凉亭中,一对璧人,连映瞳猛的停下脚步。
“我不想过去。”
“在宫里一天,再怎么躲避只是一时,来吧,总归要见的。”慕容兰心挽起她的手走过去。
半途,连映瞳又停下皱着眉头,“娘亲,我肚子疼,还是不过去了。”
“瞳瞳。”慕容兰心叹口气,又不好再说什么,“娘亲送你回去。”
“不用,娘亲还是过去吧,不然他看见我们两人走到半途又离开,指不定又要说什么。”想起慕容尉迟对辛湄说她小孩子脾气,她就是小孩子脾气又怎么了!
慕容尉迟正与辛湄对弈,棋局已经过大半,胜负差不多几颗子就能分出,慕容尉迟继续落子,原本他占了胜势的棋局突然露出破绽。
一旁辛湄指尖对他点点,面带得意落子,慕容尉迟神色淡然平静,随即又跟着落下。
眼看就要胜的他逐渐显出弱势,辛湄喜上眉梢,迫不及待走出一步希望一举赢过他。
慕容尉迟并不着急,慢悠悠的将一子落在一处,辛湄笑意顿时凝结,哪里想到他在这里布了局,看似他不留神就要失手的棋局,突然逆转成了稳赢,她表情心痛直摇头。
根本就是慕容尉迟引着她入局,输惨了。
“想赢朕,还早着呢。”慕容尉迟黑眸眯起,笑弧弯弯唇不笑自媚,他抬眸掠过连映瞳半途逃离走的身影,神情笃定。